第一章 你改我也改,哼
“男儿流血不流泪!”
“给我站起来!”
“不许哭!”
……
柳杪惊醒,冷汗漓漓。
起身,绑袖箭。软鞭紧缠窄腰身。罩一件青色长袍在外。拿起折扇摇一摇,摇摇,又弃了折扇。
柳杪出门奔石家。
石家。
后院。
哥哥绕着妹妹求:“我这兄弟才识过人人品高,只是运气不太好。他不肯受我接济。你就让他跟你做个账房先生,多给些银钱。咱家还缺账房吧?缺吧?”
“账房不缺。护卫呢,倒还可以安排一个。”石皓皓坐秋千上荡。
“我、我兄弟文质彬彬,怎么做得来护卫?”哥哥着了急,扒着秋千,眼巴巴瞧着她。
“反正都是闲职,又不真让他干事。你松手啦。”哥哥委委屈屈松了手,又委委屈屈反驳:“怎、怎么就不能干事了?我兄弟本领大着呢!”
“是是是,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又敷衍我!”
着青色交领直裾袍,头戴纶巾,面至白。拱手施礼,倒真有些文质彬彬。
石皓皓围着柳杪打量。
柳杪局促站立。
哥哥在柳杪身后拼命给妹妹使眼色,又抱拳做出恳求的姿势,眼眨呀眨。
妹妹笑了笑。
“以后你就跟着我做护卫。”她拍拍柳杪肩,很友善地笑一笑。柳杪微微低头,也笑一笑:“是。”
然后石皓皓昂了昂下颌,拖着哥哥转身就走,只留下句:“枕墨!教他规矩。”
哥哥不甘不愿频频回头。
“拉我干嘛?我还要和兄弟说说话呢。”
“走啦走啦……”
柳杪从容站着,道:“请赐教。”
枕墨嬉嬉挨来:“我们啊没那么多规矩,只一条,小姐爱洁,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东西——都得干干净净才是。”
柳杪侧身避过,点头:“小哥说的是。”
“要勤沐浴啊。”枕墨意有所指。
提点?指责?下马威?哼。区区小厮。柳杪微笑不语。
笔落画成。
石皓皓欣赏自己佳作。
“他在做什么?”
“眺望、枯坐、无所事事。”
“才识过人人品高?不敬业。”石皓皓笑着摇摇头,笑笑,又觉出不对:“没发现在看他?这么弱?”略一沉思,石皓皓搁笔迈步:“走!看看去。”
柳杪猛然跳起,欣喜迎上,期期艾艾唤小姐。似突然想起,忙又拱手行礼。
好浮夸的演技。
石皓皓腹徊。
又纳闷,起初不是装得还像样?改策略了?石皓皓眼珠一转欣然决定:好!你改我也改。
第二章 你笑我也笑,哟
小姐要游湖。
浩浩荡荡一群人,富丽堂皇一画舫,佳肴摆、美人伴,悠闲荡千湖?
不是哩。
一轻舟,两闲人。
石皓皓在舟尾悠悠划水,柳杪在舟头自在划桨。湖光山色,水波荡漾,婉转歌声飘来:
“美那娇娇,英雄气短不思归
天下第一折刀戟
哎哟,只愿做一富贾哩”
石皓皓噗嗤就笑了,她叫:“柳杪!”
柳杪侧身,转头:“小姐有吩咐?”
“划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啊?”她甜甜笑着问。山光水色霎时无,独她明眸皓齿。柳杪心空了,又满了。他如实摇头回答:“不、我不累的。”
柳杪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一直划、一直划,划到地老天荒。
“我可听哥说,你只是个普通文人?”石皓皓仿佛不经意地感叹说:“都已经两个时辰啦。”
普通。文人。
两个时辰。
关键词的冲击让柳杪意识回到自己的伪装身份。
他突地弯下腰:“啊,是啊,是有些累。”船桨还握在手里,他缓缓慢慢装模作样地虚弱转身,声音里有着抑不住的激动喜悦:“多谢小姐关心我!”
石皓皓讶异了。
他难道没被关心过?竟分不出真心与假意?
同情,有。
但果然还是:“有点好玩。”
“什么好玩?”柳杪立马回头。
“这一趟呀,”石皓皓甜甜地笑,“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哦”柳杪连连点头。
他高兴地继续划桨,心里唱着自己改的歌:
“美那娇娇,英雄气短不思归
天下第一折了腰
哎哟哟,只愿做一护卫哩”
歌声在柳杪心里回荡了好久好久,他愈发觉得,当初在引来小姐后直截了当说自己想履行护卫职责寸步不离是极正确的决策。
他又在心
里唱起了歌:
“美那娇娇,今生遇你万世幸
十二年朝思暮想
今哟,终是得偿所愿也”
一回去,枕墨就迎上来抱怨:“小姐啊,你们单独出去,我们可都快吓死了。您忘了那张条子了?”
说的是前些日子,她姥姥安排人射到她卧房门上的箭,箭上裹着个纸条,纸条上铁画银钩四个大字:杀手已至。
这事知道的人少。
知情人每天都在担心。
石皓皓却很不在乎:“怕什么,他们还真敢下手?况且他也,怪傻的。能对我做什么?”
第三章 我哭你也哭,嘿
哥哥关家里读书。
妹妹领着柳杪街上逛。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迎面走来的糖葫芦又大又红。
石皓皓踮脚抽了两支,手一指,柳杪上,两手捧着恰好足数的银钱。
甜。很甜。
石皓皓笑一笑旋身把另一支糖葫芦塞进有些懵的柳杪嘴里,下颔一扬:“尝尝!”
柳杪含着红又圆的糖葫芦愣愣点头。
两人继续走。
柳杪很珍惜地把糖葫芦吃着,时不时抬眼看前面的她。
约好了今天要看戏。
石皓皓带着柳杪和一堆小食如约而至。
有姐妹道:“这是谁呀,怎么去哪儿都带着?”
“怕不是我们皓皓的心上人哩。”
姐妹们笑了起来。
石皓皓也笑。
她转头说:“她们说你是我心上人哩。”
柳杪抱着一堆小食,激动着,重重点了个头。
姐妹们的神情顿时起了变化。正当她们开始以新的眼光审视起这个抱着小食站在石皓皓身后的男人时,石皓皓说话了:“阿云姐新写的什么戏?谁来演?”
话题就这样转移。
“不知道,阿云姐不说。”
“好像写的是翠阴楼。”
“翠阴楼?那个名字像青楼的杀手组织?”
柳杪顿时很不虞。
“噗,雀儿你这嘴。”“是的呢。”
石皓皓前倾着身子听她们讲:“那是什么故事呢?”
见石皓皓都没怒,柳杪就默默把气憋了回去。
“问那么多,看就是了。”阿云姐拍拍她的头,在她身边坐下。阿云姐用眼神指指柳杪,问:“没问题?”
“没问题。”石皓皓笑得狡黠。
阿云姐便放下心。
这座戏园子是她们姐妹一起建的,又专养了群伶人来演她们爱看的。台上正演至动情处,那伶人眼一眨就落下泪来。
“好!”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石皓皓也夸:“他哭得真好。”
柳杪皱了皱眉,不虞地盯着台上的男伶。台上人丝毫不受影响,顺顺当当把戏演着。
小食吃完了,戏也演完了。与姐妹们作别,石皓皓带着柳杪回石家。
柳杪对石皓皓说:“男儿不该流泪。”
石皓皓停住脚步。
她转头打量柳杪:“你真的这么想?”
柳杪坚定说是,他神情肃穆,好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天下至理。
石皓皓若有所思地点个头,然后头一低,袖一掩,耸肩就哭了起来。柳杪立时就慌了。他围着石皓皓团团转,急得很:“怎么了小姐?怎么就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他一急,直接就甩了自己个巴掌。
石皓皓眼睛从袖里抬起,水润润的:“我不要你打自己。”
“小姐要我怎样?怎样都可以!”柳杪急急忙忙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