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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搭个男人上床我已经游遍世界(2 / 2)

再一次戴起了乳罩,穿上吊袜带。头发长长地垂到了肩头。

一个杂乱的,难以辨认的自己。

模糊的岁月,全部融合在一处。

回到家,去领回来我的猫,和它的一窝小崽子。

我看了半天,觉得它们是一窝精灵。

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我每天翻看报纸,忽然看到一条令人心动的招生广告。

于是我申请了这所社区大学的课程,很容易就拿到入学许可,办好了长期居留的签证。我念的课程很古怪,是“亚洲研究”。一个中国人,跑来美国念亚洲研究,真是奇怪的事情。我的同学几乎都是金发碧眼,教授很喜欢我,常常要我给大家说各种各样的当代中国。我没敢把卖淫之类的东西告诉他们。很快教授请我担任助教。

我白天在学校工作,晚上则在高级旅店工作。只要换一家报纸,把广告上的自我介绍换一个性别就可以。男人女人,鸡鸭鱼肉,没有什么

区别。我的阴道经过折腾变得不太敏感,不过却吸力十足,受到顾客的欢迎,同时我提供周到熟练的后庭服务,职业精神充分。两份工作使我的收入不菲,家里的一窝猫咪被养成了猪一样胖。

两年以后,我拿到学士学位,教授热情地写信推荐我去南部一所名校攻读博士。

我这辈子也没想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小时候对学校充满怨念恐惧的我,竟然能够在美国念博士。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开着我的二手车子,沿途观赏风光,抽烟,喝酒,车后座几只猫咪蠢蠢欲动。

有牛仔骑马从我身边的田野奔驰而过。

天上洒农药的小飞机盘旋得越来越近,终于飞行员跳下来同我搭讪。

我入学,换一座城市,继续我的惬意生活。

终于在做博士论文的时候,被我的导师光顾,两个人在宾馆里有点尴尬地做爱。

第二天导师给我发了邮件,嘱咐我不要因为夜间的工作而耽误课程;顺便送了我一张私立医院的体检卡。

我去检查,发现自己十分降,没有爱滋。体检中心询问我职业,我很坦白告知,我是一个妓女学生,学生妓女。体检中心嘱我定期来检查,赠送我最新款的保险套一打。

张续是对的。和客人在一起,必须要戴套套,这是多么重要的好习惯。

毕业以后,我在学校的出版社工作。成日价审读一些美国人关于中国的伟大猜想和新颖报告,然后给出自己的专业意见。

移民局打电话来叫我去唱国歌的前一天,那只墓园猫死了。

我悲哀得一晚上无法接客。

我拿到了绿卡。

继续和一些猫,一些嫖客,一些写书的白痴一起开展我的生活。

转眼之间,我四十岁了。

十多年,就这样过去。

有一天,老板跟我说,我很久没有休假了。

我想了想,马尔代夫?夏威夷?欧洲?日本?

每年找个地方度假,然后勾搭个男人上床,我已经游遍世界。

“为什么不回中国看看呢?”

我看看老板,无言以对。

“ana,明年我退休以后,出版社就由你来接手负责了。到时候你会忙得没有时间回家的。”美国佬好心好意提醒我。“找个男朋友陪你去吧,让他们领略一下美丽的中国。”

老板小时候被一对中国夫妇领养,在北京度过了八年幼小的岁月。他的心目中,我所来自的地方就是一块圣地。他每年假期都去中国,从青岛玩到九寨沟。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他的提议,然后接受了。

只不过不是和我的男朋友。

当年那只墓园猫的第二代子女只剩下一只还活着,第三代则有四只活泼泼的年轻小猫。

我把它们全部带回去。

在机场遇到一个熟人。

“……对不起,请问你是中国人吗?”一起侯机的一位太太小心地试探我。

“我是。”

“请问,你是来自s城吗?”

“……是。”难道是昔日“申雅纳”的歌迷?

“请问,你有没有在德大公寓住过?”那位太太有点兴奋地拿下眼镜,捋了捋染得黑亮的刘海。

我看了她十秒钟。

“……吴恩宝?”

“申雅纳!”

她拥抱住我。

我拥抱住她。

千里故人,恍如隔世。

“你现在怎么样?”我激动地问。

宝宝娇笑。“peter,peter!”

我以为她叫她老公,没料到一个黄毛小男孩跑过来,长相是混血儿标准的惊艳可爱。

“auntie。”小男孩乖乖地叫人。

我大震。“你儿子?那么那么大了?”

“是啊,十三岁啦。”

再想聊,吴恩宝却要登机了。她也回中国,却是去她的老家t市,跟我同路不同机。

童年的伙伴,在千山万水的地方,叠下两枚浅浅脚印。

临别宝宝亲我一口,悄悄问,“你从良了吗?”

我心潮起伏,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你也没有吧?……我也没有。”这个贱人笑得甜蜜。“常常背着老公偷偷做,然后叫对方把钱汇到我在中国银行的帐户,拿回去给妈妈用。”

一日为妓,终身为妓。

永远出卖,只是终于可以出卖得高高兴兴,从从容容。

飞机降落在我熟悉的城市的时间,是半夜十二点。

我在机场旁边的富豪酒店暂住一晚。四星的酒店里晚上一样有人骚扰,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娇滴滴的女声打进电话来,听到我的声音,很有礼貌地一声“抱歉打错了”。气定神闲。

第二日我搬去市内,租了一辆车子。我持国际驾照,可以任意览游。

我慢慢地巡视这个放逐我的城市。

街头有年轻的艺人在签名销售。细雨抵不过青春的热情,人潮汹涌呼叫。

金碧辉煌竟然已经不存在。那里变成一片开阔的绿地,我怔了良久。

倒是那栋残旧的公寓楼还在。我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仍然住着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昼伏夜出,迷你裙映得天色无光,衬衫扣子残缺,随时可以伸入手去。

时间在变,但是社会没有变。

妓女是全世界最古老的职业,也许人类消失了,它才会消失。

回到宾馆用笔记本上网,以前合作过的一位华大的教授知道我回来本市,高兴之极,口气强烈地发邮件给我,要邀请我吃饭。

于是我回复了邮件,说,ok。然后留下了我的宾馆电话。

五分钟以后电话就响起来。

操,王朝宾馆,这个城市最豪华高档的酒肆,还有什么文化局副局长到场。我挂下电话,不禁骂了一句祖国的学术腐败。

翻开衣箱,我发现我没有可以穿的赴宴衣服。我四十岁了,长期在美国南部生活,平时总是穿宽大的衬衣和男装裤,只有内衣是精心艳丽的选择。

趁饭局前,我出门去买衣裳。

隐约熟悉的商场,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是秋陵带着我,我买了七条迷你裙,和一顶皮草帽子。

仍然古旧,而奢华地立在那里。

我一身留洋气质地钻进去,目光忽然锁住那些漂亮的苏格兰格子短裙子。

我连青春时候都没有穿过的活泼文雅,忽然很想穿。

n是小姐已经迎过来,向我介绍今季的套装,灰色白边。

最后我与自己妥协,要了一件丝绸衬衫和一条紧身裤子。这么多年过去,我的裤子尺寸还是没有变化。我保持身材,却在镜子当中看到一张不再年轻的脸。

也不是皮肤有皱纹,或者面部松弛下垂。只是光泽和弹性不再,往外散的气焰变成往里收。过肩的直发看起来单调黑黯,我又要了一顶帽子。

最后实在忍不住,要店员把那条格子裙子包起来。

店员以为是礼物,笑了一笑。

也许,我应该有一个人们想象中的女儿,来延续我这曲折平淡的人生?

从商场出来,忽然看见一个女人,虽然和我一样岁到中年,却仍然娇憨可爱,眉目如画的样子。

好眼熟……是秋陵的老婆。

她臂弯里勾着一个小男生,高大英俊,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两瓣性感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凑近她的耳廓。

我和她擦身而过时,听见小男生在撒娇,“给我买香水好不好嘛……”

呵呵。

故人们无论亲疏远近,都还算安好。

六点半我准时赴宴,精心的妆容令我看起来年轻少许。

“这位是周荆周副局长。这位anashen女士,是南加州大学出版社的负责人……”

我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不能动。

烂……烂人?

真是久旱必有妖孽。

这个城市当真就小到这样的程度?

“a……ana?”副局长也神色恍惚。看来他还记得我。

在我怀孕时候打我让我流产的那个常客烂人。那个后来向我求婚的白痴家伙。

怎么会是他呢?好奇怪,在一切发生之前,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年代。我还以为旧事都成烟尘。

“周局长?”

“哦,没事没事,我好像认错了人。”他擦擦眼镜,掩饰过去。“来来来,点菜点菜。”

一顿饭吃得我坐立不安。饭后,烂人不动声色地先遣走了大学教授、教授夫人、几位其他陪客以及他自己的秘书,然后赶在我告辞之前截住。

“你是ana吧?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去了美国。”他低声说,假装点烟。

我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了一支烟过来抽。

这家伙快六十了吧?秃顶,微胖,倒和当年样子区别不大。男人总是如此。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他很诚恳地看着我。

我忽然兴起。“现在这里最大最好的夜总会是哪一家?”

他眼睛一亮。“你要去吗?叫国色天香的,在浦川路上。”

金碧辉煌,国色天香。

天上人间,男盗女娼。

我坐着局长的专车,一起再探入这城市的阴道。温暖的夜色如水,紧紧窒楛住寻欢作乐的身体。

我如梦游一样走入我曾经的历史。女孩子们浓妆艳抹,在过道上穿梭。晚礼服的下拜短而精致。酒的味道充斥着整层楼面。嬉笑着,快乐的,违心的,露水的。

有一间包房的窗帘没有拉到底,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在一屋子人的叫好下面,扔掉手里的酒瓶,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bra。

体贴的服务生过来,为他们拉好窗帘。

收费浏览的身体,不好

春光旁落。

“ana,我们去哪种包房?”

“我想唱歌。”

说了十来年英文的唇舌,在音乐响起来的那刻,返回到它们年轻岁月的记忆与习惯里。

十年前的老歌只剩下最有名的才能留下来。我拣选,好心分手,倩女幽魂,共同度过,旧情绵绵,李香兰……好少,很多歌都没有了。记忆里的歌曲,都没有了。

“你唱什么?”我抬眼问那烂人。

“我自己来点。”他居然真的懂得如何点歌,我记得从前他只是个小官员的时候,就已经习惯颐指气使,安心享用别人的服务代劳。

他用遥控器,输入一些数字。

我听到很熟悉,却说不出名字的钢琴前奏。

然后快六十岁的烂人,拿起麦克风。

他声音苍老凄凉。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是梦一场。

一刹那,我的眼泪忽然下来了,模糊住我的黑框眼镜。

积攒了十几年的泪和痛。一个老人,末日一样的歌声。

他唱着,声声都似催促。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

到结局还不是一样。

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

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

不可能,回头望。人海中。

烂人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混浊的光。

“ana,我一直也,没有再结婚。”

三个月后,s市文化局副局长周荆先生,与美籍华人anashen博士,喜结良缘。

男方五十九岁,女方四十岁。

结婚半年以后,因为妻子不愿意放弃美国国籍,于是周副局长主动打了退休报告,得到批准之后,以私人名义注册了一个中美文化交流组织,其实就是一个背景颇为雄厚的留美中介。

一年以后,周先生与周太太想要一个孩子,陪伴度过暮年的寂寞。

伯利恒医院接待了这对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都属于上流社会的夫妇。

他们从周荆先生体内取出精子,从ana女士体内取出卵子,让它们在试管中结合,然后在实验室的人造子宫中生长。

一年以后,我们得到我们的第一个女儿。

3700克,七斤四两重。

我为孩子取名字叫做“周续。”

又过了两三年,在周荆的六十五虚岁大寿上,我们得到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这次是个男孩子。

“叫什么呢?”他问。

“还是我做主吗?”我问。

“当然你做主。你是博士。”

“周榕。”

一只猫跑过来,扒着摇篮边上望。

这是墓园猫的第几代子孙了?我已经算不清楚。

我们住着大大的庭院,我不再是妓女,而是十几只猫和两个孩子的母亲。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续是个霸道的姐姐,榕是阳光的弟弟。

有一天,周荆带他们出去钓鱼。榕钓上来一条二十五公斤的大鱼,兴奋的十岁小男孩跑去推他年老的父亲。

“爹的,爹的,我钓上来了,我溜了它一个多小时,还是钓上来了!”

老父亲安详地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却久久没有回答。

周荆,在他享年七十五岁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死亡。

我在医院陪他,看着这个烂人休息得如此开心,平静。

榕跑过来安慰我。“妈咪,爹的和snow去了一个地方,你不要难过。”

snow是两个月前过世的白猫。

阳光洒下来,我伸手轻轻触碰这个我人生中唯一的合法丈夫,将他满布着老年斑的皮肤,试图去抚平,抚平。

下葬之后,便是暑假。我同往常一样,带着续和榕回国度假。

小孩子们长大得神速,续告诉我说,她在s市有了网友,这次回去一定要见面。我说好,好。

结果那天我开车送她去聚会,却走错了路。

下着雨的天气,续撅着嘴巴,不停跟电话那头的男生撒娇,却不知道帮我问一问路。城市变化得太厉害,我的卫星导航仪又偏偏出了故障。

“妈咪,越开越没有路了。我要去的是21centery公园,不是郊区哎!”

“妈咪老了。”我调头,终于看到一大片绿地。“看看那个是不是?”

我们下车走路。

“啊……这里不是我要

去的地方,而是另外一个公园。”续失望万分。

我却停下来脚步。

“南山园……?”我喃喃念。“续,这不是公园。”

“是什么?”

“是……墓园。”寿比南山。

续吓了一跳。

我却忍不住走进去。

张续和张榕,下葬都是在这里。

张榕的墓穴,还是我出钱买的。我记得这个地方,这个名字。

遥遥望见了。

n旧的碑,满目荒烟蔓草。

“妈……妈咪。”续乖巧地跟着我。“你不开心吗?妈咪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跟您说话。”

“乖。”我勉强地笑。“妈咪没有不开心。妈咪有朋友葬在这里,你愿意陪我去看一看么?”

我牵着女儿,走近那里。

雨细密密的,打在我的肩膀上。

我看了一会。

“妈咪。”续摇摇我的手。“他们一定是妈咪最好的朋友是吗?”

“你怎么知道?”

“看,我和弟弟的名字。”

张续。1issandern说,人有值得流泪怀念的朋友,是幸运的事。”

我低头看续的脸。

唇齿如此可爱,眉目何等明媚。

一刹那,我从她眸子里,看到了一些属于命运的秘密。

“续。”我蹲下身子,抱住了我的女儿。

紧紧地。

我知道,这一刻,她是续。

她是。

雨继续下,阳光却已经散了出来。

我们离开墓园,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续的小网友十七岁,是个颇为可爱的中国男生。

当晚,续打电话来说不回酒店睡觉了。

我提醒她,请她一定要使用安全套。一定一定。

“一定要用套子,否则我可是会揍你的哦!”张续气势汹汹地点着我的脸。

我穿着迷你裙,柔柔抚着张续一头烂漫的卷发。

她红唇艳烈,回过头来看我。

我一低头,就吻到了她。

“续,你会不会有一天讨厌我?”

“我要是讨厌你,就杀了你。”她揽紧我的腰。

我们在夕阳里做爱。

“不要杀我,也不要不爱我。”

我在高潮的时候这样对她说。

她只是明媚地笑着。“雅纳,你是个小傻瓜。”

雅纳,你是个小傻瓜。

我从梦里醒来,久久不能回过神。

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我的房间,好奇地看着我。“妈咪,你不去吃早餐么?”

“妈咪有点……累了。”我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

“榕,帮妈妈拨电话给医生好吗?”我镇定地要求。

五十四岁的我,居然早早中风了。

也许是年少时候的折腾耗光了我的生命力。

我开始了轮椅上的生活。

一双儿女变得愈发孝顺乖巧起来。三年之后,续参加了华裔小姐的奄,一举斩获亚军。

“妈咪。”续端着佣人煮好的粥一口一口喂我。“我不想上大学了。我要去好莱坞拍电影。”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会后悔吗?”

“怎么会后悔呢。妈咪,人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去多做些冒险的事情。”

“谁带你去?”

“艾伦蝶金生。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制片人。”

“我有否决权吗?”

“没有。”续嘻嘻笑。“妈咪,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你爱那个男人吗?”

“不,我不爱。但是我爱他能给我的前程。”

女孩子心底冷酷,却笑容甜蜜。

又三年,张榕申请了军校。

“你也要离开妈咪么。”我苟延残喘,却精神矍铄。

“这是我的志愿,妈咪。我想要多为这个世界做点事情。”

“除暴安良,还是去侵略别人的国家?”

“让更多的人幸福。”男孩子说话短暂,

皮肤黝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那么joyce呢?你把她怎么办?”

邻居的小女生和我儿子恋爱已经有八个月。

“我们今天晚上会好好谈一谈。妈咪,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只对自己负责,不对任何其他人负责。

我苦笑。

但是我已经老得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榕亲吻我的额头。“有一天我会像姐姐那样令您骄傲的。”

续已经在好莱坞混出名堂,万人瞩目。

十多年一个流转。

倏忽间,身边的人又都走马灯一样地离开了。

我六十岁了。

已经够了吧?

黑人女佣推我去阳台吹风,然后倒橙汁给我喝。

我叫她。“黛拉,你看,那个方向,就是中国。”

“是吗,太太。”

海浪翻卷。

两只海鸥相互追逐。

我低头看自己如树皮一样的手。

“帮我订特别机票吧,黛拉。我想再回去一次。”

“太太,医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去订吧。他会的。”

叶落归根。

我孤身一人,终于又回来了。

⊥像是被生下来以前的世界。永远都是一个人,在往前走。不管什么人,都好像这个世界设置的倒影一样,有时清晰,有时模糊,虽然动人,却不能长久。

轮椅被可亲的护士小姐推出机场。周荆在国内的远方亲戚抢着来迎接我。

我快要死了。

我的遗产,还有人想要。

我笑着摇摇头,觉得这群年轻人,争执也是可爱。

“老太太,晚上在鸿宾楼牡丹厅订了筵席,有您爱吃的鱼翅。……”人声嘈杂。

“纳纳。”

我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头转来转去,却看不到人影。

“纳纳。”面前模糊的人影变得真实起来。

“爸爸?”

“纳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爸爸……妈妈呢?”

“我在这里。”漂亮温柔的女人走过来。“纳纳,让妈妈看看你。妈妈生你生得很辛苦。对不起,没有能够留下来照顾你。”

“老太太?老太太?”年轻人吓得直直推我。“老太太,您没事吧?”

我困倦地睁开眼睛。“没事,我有点累了。”

2040年。申雅纳卒于上海鸿宾楼,终年六十岁。

1980-2040。

拥有两家公司,三处房产,身后诉讼纷起。

“博士头衔,子女双全。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吧?”记者采访好莱坞巨星周续小姐的时候,翻及申女士的资料。

“……是吧。”周续礼貌地笑。

“令堂葬在美国吗?”

“不,葬在南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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