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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如父(2 / 2)

段九卿这一番话像是问住了他,他确实没有想过如若自己出事,那段九卿该怎么办?彼时,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小九……”周饮玉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儿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人背上拍了拍。段九卿哭得伤心,闷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带着明显的鼻音。

周饮玉感觉心里不太好受,他并不想段九卿哭,于是又把抽回去的那绺头发,重新塞回到段九卿的手里。

段九卿刚开始还不肯张开手去拿,只顾着发泄委屈,见人又要把头发抽走,才泄愤似的一把夺过来攥在手里,闷在他怀里哽咽着,不满道:“你逗狗呢!”

周饮玉见他又肯开口好好说话,蹙起的眉头才算缓了下来,拍着他的背哄慰道:“逗你呢……好了,别哭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往后一定多想着你,好不好?”

“真的?你不骗我?那你还赶我走吗?”段九卿一听师尊服了软,立马攀着他的肩头抬起上半身,用双哭红的眼睛紧盯着他。

周饮玉被他这动作逗笑了,抬手给他擦着脸上的泪珠,拇指轻柔的抚过他的眼睛,道:“真的,不骗你,不赶你走。”在那高挺的鼻梁上捏了捏,继续笑道,“你怎么说哭就哭呢?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段九卿低头凑过去,在他唇上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又乖顺地窝进他的颈窝,说道:“你就是欺负我了,我委屈还不能哭吗?”

眼看狼崽一身的炸毛终于顺了下去,周饮玉也不跟他拌嘴,由着他把手不老实地伸进自己衣服里,摸着一颗乳头玩。

段九卿才失了护心龙鳞,当真虚弱得很,周饮玉把他抱在怀里拍了会儿,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扶云殿外的白玉凭栏旁种了一池的红玉荷花,灵力滋养着,四季常开。凉风拂过,吹动眼前的云海,送来阵阵清爽的花香。

周饮玉抱着昏睡的人躺在长椅里,垂着眸子看着石桌上哗哗作响的书页。一切太过静谧美好,催人入梦……

“唉?饮玉,你怎么在外面?”南子期同奎不渡从山下上来,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殿外的长椅里躺着人。

周饮玉还没阖上的眼睛又睁开了,连忙把段九卿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出来,此时那两人已来到他的面前。

奎不渡眼看着他向来孤傲高洁的五师弟怀里抱了个男人,俩人还腻歪在一张椅子里,那个男人正一脸香甜的睡在他师弟身上。

真是没眼看!他忍不住怒瞪着段九卿,捏紧了手里的铁锤。

南子期只是看了一眼,立马错过了目光,撩着衣袍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奎不渡哼了一声,也落了座。

周饮玉念着段九卿身体虚弱,将他小心地放平在长椅里,自己起了身,顺便施了个屏障隔了声音。

奎不渡看得更不耐烦了,哼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稀罕他的。”说完话,自己都觉得阴阳怪气,又不自在地端过一旁的茶水喝。

“师兄,那杯子……”周饮玉的手动了一下,想要告诉他杯子有人喝过的,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了。青竹也是男的,他怕二师兄更生气……

“怎么了?现在连杯水都不能喝了?”

“不是……”

三人的气氛一时诡异得很,谁也没有开口。

还是奎不渡憋不住,沉着脸道:“饮玉,你别怪师兄多管闲事,师尊不在了,长兄如父,我才要操心。”

周饮玉和南子期都抬起头看向他,“长兄如父”是这么用的吗?

奎不渡不拘小节地摆摆手,继续道:“你从小就在宗门里,性子又冷又不爱出门,见过的东西不多,这才一时被个小崽子给迷住,我也能理解。”这是奎不渡在外冷静了许多天,才想明白的。

“但他是个带把儿的,还是你徒弟,又是魔族,还小了你一百多岁,怎么看都不合适是不是?”

周饮玉坐在一旁,手里捏着被风吹乱的书,垂着凤眸看上面被段九卿胡乱画的小人儿,像是听不进去。

奎不渡眼见他倔劲儿又上来了,开始缓下语气商量道:

“你要实在喜欢年纪小的,不说本宗,其他宗门也多的是女修。他一个男的,又一身的戾气,怎么甘心在床上被你压着,你不怕他哪天反过来压了你!他……”

奎不渡不由得想起来,段九卿闯阵时,那满身煞气的模样,说是阴间的厉鬼也不为过。这种人,怎么甘愿沦为男人的玩物……

“师兄,归根结底,你是担心这个?”周饮玉看了南子期一眼,又转向奎不渡,认真问道。

奎不渡以为周饮玉被说动了,握着铁锤往地上使劲杵了一下,满脸正色道:“这是主要原因!大男人怎能屈居他人胯下!”

南子期突然咳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凭栏外的云海。

周饮玉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他转头看了长椅里一眼,合上了手里的书,轻声道,“二师兄,你说的那一天,不会在以后出现的。”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因为每天都是……

见奎不渡还有点不死心,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段九卿正安静地睡在长椅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虚弱,突然换了个话题:“师兄,你们知道,他那天为什么自己渡不过雷劫吗?”

两人皆是面色一凝,周饮玉也没有卖关子,有点落寞着说:“因为我在那之前,生剖了他半块魔心石……”

周饮玉收回了目光,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沉重,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他当时,很难过。一直在哭着求我住手。”

“他自小无父无母,被我带回来就整日跟着我。我担心他会觉醒魔脉,从来不曾教习过他什么功法。他当年魔脉觉醒,我在他与宗门之间,选择了宗门;后来他被魔心石控制,我在他与仙域之间,选择了仙域……”

周饮玉这番话,才算是道出了段九卿多年的疑惑,也说出来为什么扶云峰的小徒弟突然就失踪不见。因为段九卿自觉醒魔脉的那一天,就被周饮玉舍弃了。

奎不渡不说话,南子期也沉默着。

周饮玉继续道:“我如今碰到他的小腹,他还会无意识地抖,但他不会远离我,他就是记吃不记打,非要黏着我。”

三人沉默了半晌,南子期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段九卿,道:“饮玉,你对他,究竟是出于爱意,还是愧疚?”

周饮玉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他好像在很久以前,问过段九卿类似的问题……

他转过头去看夕阳下橘红的天色和云海,目光虚虚地盯着远处的那轮落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轮太阳照耀了他一百多年,但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人真的短暂又脆弱。

周饮玉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或许两者都有……但他在我身边时,会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

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也不记得从何时起,扶云峰变得冷寂。他需要从段九卿的依

赖中获取温暖,他从别人身上看不到。

南子期定定地看着他,没再说话。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修,因为某个人而觉得孤寂,那他只能是动了凡心。

奎不渡大抵是不会明白的,但他再清楚不过,他在自己的九凉峰上,也觉得夜夜孤寂难熬……

气氛有些沉重,奎不渡从来只见周饮玉冷面凉心,何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今日这般落寞神色。

他知道五师弟生得好看,瞧那一双凤眸此刻无力地低垂着,他看了都难受。

他也劝不下去了,心道,要不算了吧。左不过哪天这小崽子真要造反,他多盯着点就是了。

奎不渡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没话找话道:“你这镯子还挺好看,往日怎么好像不曾见过……”

其实男修鲜少有人戴这种饰物,女修才喜欢。但戴在周饮玉手腕上,一点也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多了几分高雅。

南子期一早就看到了,略一思索便知道是谁给的。他的目光也落到那支玉镯上,一看便知这玉料不是俗物。

周饮玉抿了下唇,左手去摸右手上的白玉镯,轻声道:“前几日刚得的。”

奎不渡的脑袋突然灵敏了一下,刚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劝慰住,一个镯子又把他打回原形,转头瞪了段九卿一眼,哼道:“长得就像个阴翳的小狐狸精,手段还这么多……”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临走之际,突然又有点犹豫地同周饮玉讲起来:“你要真是觉得开心,我往后也不会再说了。不过……我听药老的童子说,你白天把人折腾晕了?说到底,他还小,你——你悠着点——”

一百多年了,就稀罕这么一个小东西,真折腾没了,他怕周饮玉到时候又开始孤寂……

周饮玉刚站起来准备送他们,突然变得脸色复杂。南子期赶紧拉着奎不渡往外走,不让他再讲话。

等人走了,他转过头,目光晦涩地看着还在昏睡的段九卿,心里一口气上不来。短短一天之内,两次让人觉得是自己在床上折腾人……明明被折腾的一直是他啊……

周饮玉顿觉心里有苦说不出,闷着一口气转身回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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