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常常会想起分手那天。
就像是所有的狗血剧,分手总是要下雨。
我带了伞,却落在了最后一顿饭的小餐馆里,他没带伞,被淋成了落魄小狗的样子,实际上,他总是落魄的。
他没问我分手的原因,也没有挽回。
像是早已猜到我们最后的结局。
从一开始就没人看好我们。
同性恋。
这三个字远超过了那时的我们所能承受的重量。
01
我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后悔过跟我在一起。
但我猜,他一定会回答,没有。
可惜现在我已经听不到他的答案了。
小宇的葬礼很潦草,他没有别的家人,是我和他的同事为他办的后事。
他们说,小宇那天摔下来,已经不成人形。
我庆幸自己没看到现场,却忍不住一次次幻想那个场面,他不会不疼,有没有受罪。
他最怕疼了。
小时候被鸡啄了,他会在我怀里哭上小半天。
可后来他为了我打架,弄得浑身是血,我哭着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
他来到我上大学的城市,因为没有文凭只能干力气活,八九月份的太阳毒辣,他晒得黑成了煤球,脖子上也都是辣辣的伤,我给他涂药问他疼不疼,他也说不疼。
可分手那天,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跟我说,念念,我心脏好疼。
也是那一句话,让我动摇了。
我告诉他,我生病了,不想拖累他。
他说,他陪我一起面对。
后来我们复合,他租了间小房子,在我们学校附近,我搬出去跟他同居。
房子很小,只有一扇对着隔壁楼的窗户,白天也要开着灯,好在我们白天都不在家。
那段时间我的病情没有恶化,但是医药费的开销很大,我看着他二十出头却疲惫不堪的模样,看到他一件白背心穿得脏黄,变成破烂的布条,却舍不得换。
我心疼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几乎支撑不下去,时不时会想到放弃治疗。
有天我跟小宇说,不然算了。
他跪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求我再陪他久一点,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我没回答,我不敢那么自私。
可我也在求着老天,让我再活久一点吧,我舍不得他。
02
小宇是亲戚过继给我家的小孩,那时候他十一岁,瘦瘦小小的一个。
父母觉得他是个负担,待他不好。
其实我家里也过得难,连年的旱灾早已磨掉了人性的怜悯。
小宇大概知道我是个好说话的,成天跟在我屁股后边,我去上学,他就一整天都待在我的初中学校的外边,等我带他回家吃饭。
我写作业,他就蹲在桌子边,借着我台灯的光,拿我小时候认字的画本看。
我有时候会教他认字和算数,他脑子笨,总是要教好多遍才记得住。
他那时候还叫我大哥,用我们这边的方言喊出来,又糙又糯。
后来我去县里上高中,假期也留在那边亲戚介绍的厂里打工,第一年我没怎么回过家,只知道小宇开始跟着父母干活了,我过年回来一趟,开门看到他时几乎认不出来。
他已经是青春期的少年,身量开始拔高,但仍是很瘦。
他那天没喊我哥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扒饭。
到晚上睡觉,他提前打好地铺,把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了我,我让他上来一起睡,他咬了咬下嘴唇,跟我说不用了。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开始遗精,弄到我床上一次后就不敢再睡床了。
我第二天跟父母商量,把小宇送到了县城的工厂里。
那时候起,每到休息日他都会跑我们学校门口找我,后来甚至翻墙进来。
我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03
我高中初明性向,对班里一个男同学颇有好感,被他发现后,我在学校的日子变得不好过,常常被堵在男厕所或者楼后言语羞辱。
我想着再忍一年就都过去了。
但小宇却偏偏撞上了我被霸凌的时候,他打了他们,自己也头破血流。
父母来到学校,没对我说一句话,道完歉又很快离开。
小宇来拉我,被我甩开。
我扇了他一巴掌,骂他多管闲事。
可是我很快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就是乱撒气,过了一周,到周末我去他们厂里找他,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宿舍里等了他两个小时。
想到以往他也是这样等着我的,心里很酸。
他看到我来有点吃惊,也很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我带他去吃了碗面,跟他说了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他告诉我,他只是见不得我受欺负,没想到会闯祸。
我哑口无言,抱着他哭,把近一年的委屈全部用眼泪发泄了出来。
等到放暑假,我又去了厂里打工,小宇把床位换到了我上铺,他吊着身子,探出脑袋来跟我说话。
我觉得他这两年变开朗了。
他说都是因为我才能让他来县城,他挺喜欢厂里的,比在家里好。
我说,家里也挺好的。
但我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父母了,怕他们还没消气,也怕他们问我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我对小宇说,你不要学我,我是个变态。
小宇沉默了很久,最后对我说,你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我一点也不好。
而没等他长大,我就已经犯下了错误。
跟工友们聚餐,大家都喝了酒,回来跟小宇一起洗澡的时候,我头脑发昏,在隔间里给他撸了。
后来的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我靠近他,对他亲昵,想要从他身上获取同性的温柔,我知道自己是错的,但就像是被苹果诱惑的夏娃,我无法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