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取个名儿吧。”解天把心爱的小郡主放在弟弟枕边,含笑道。
“上一次是本王取的名,这一次,就由萧乾来取吧。”秦霜抬手摸了摸婴孩的眉眼,温声道。
听闻他的话,众人又将视线投向了萧乾。
瞧着只有手掌那么大的小家伙,萧乾手足无措了。
“这爷,我”
他咕哝半天,直到对上秦霜澄澈的眼,才沉声道:“解情恩,情义的情,恩赐的恩。”
我半生荒凉颠沛,曾恨命运作弄、苍天不公,而你对我的情,是莫大的恩赐和救赎。
听到这个名字,秦霜心间一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情恩好,好名字。”解天十分满意的点头,对皇室第一位小郡主简直爱不释手。
“皇兄,我累了,你也带情恩去歇息吧。”
“好。”
看到弟弟一脸疲色,解天便不再逗留,抱上婴孩与宫人一同离开。
他们走后,望着秦霜孱弱的容颜,萧乾疼惜的问:
“饿了么?想吃什么,爷去给你做。”
“想吃本王想吃红豆粥。”秦霜勾住他的手指,浅笑道。
“好。”萧乾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前额,柔声道:“我这就去煮粥。”
说罢,他有点不舍得松开手掌,准备起身前往御膳房。
“嗬——呃!”就在萧乾要迈开右脚之际,腿部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猛的跪倒在地上。
“萧乾!”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倒下,秦霜面色一变,赶忙撑起沉重的身子,想要冲过去扶他起身。
“别——你别动”萧乾立刻扬声制止他,又沉声安慰道:“我没事,就是腿有点僵。”
他的脸苍白如纸,秦霜哪里肯信,刚想让对方留下来,就看到有连串的血,顺着男人的衣摆滴在了地面。
“你站住!”他叫住萧乾,哑声道:“回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腿。”
“真的,没事。”萧乾钉在原地,小声道。
“你若再不过来,本王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你身边。”秦霜直起身体,面现薄红,严厉的叱道。
“别,我、过去就是。”
秦霜还是那个秦霜,就算正处于生产后的虚弱中,他亦气势凛然、不怒自威,发起怒来全然不落下风,让萧乾一下子就认怂了。
“掀开衣裳,让本王看。”
盯着男人回到床边,秦霜低声命令道。
萧乾无法,只好慢慢卷起被血浸湿的裤腿,露出右腿上的伤。
“真的没事,是爷外出打猎不小心、秦霜,你怎么哭了?”
他正欲扯谎糊弄过去,却看秦霜无声的流泪了。
男人的腿上遍布疮疤,更有一道狰狞的、几乎显出白骨的剐伤贯穿了他整条腿。
“你骗我”秦霜恨声道:“你又骗我。”
听着他的话,萧乾心口一疼,仍淡笑道:“真的没事。
”
与萧治一同坠涯后,他掉进了涯下的瀑布里,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溶洞,不慎撞断一条腿,为尽快恢复,他只能留在洞里,用树枝固定好断腿,又以野果和泉水果腹。
失血过多,神智涣散时,他总会想起,秦霜也曾独自经受过这些伤、痛,甚至比他更痛
“究竟是怎么伤的?伤的这么重,为何不在北梁好生养伤?”秦霜追问道。
“因为你在这儿。”萧乾牵住他的手,道:“你生晴望时受尽苦楚,我却没能陪在你身边,那是、是我一生的憾事,所以这次,不论如何,我拼死都要回来。”
拼死都要回来!这话一出口,联想到那封仿冒的信,秦霜就全明白了。
他不再深究追问,仅是红了眼眶。
“王爷,陛下命奴婢前来送晚膳和医伤的药膏。”
这时,守夜的小宫女将粥和药膏放在桌上后,便低头退离了宫殿。
“把东西拿过来,本王给你包扎伤口。”秦霜微抬下颌,示意眼前的男人。
“哦。”萧乾耷拉着脑袋,迅速拿起粥和药返回床边。
这一刻,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未出征前的时光。
“秦霜、霜儿我们,我错了。”
默了很久,萧乾沉声开口道。
“你还知道你错了?你还欠着本王一顿打呢。”秦霜抬眸瞪他一眼,冷哼道。
“爷,我今后你想怎么打都成!”萧乾猛然抓住他的手腕,认真道。
秦霜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又露出笑容:
“答应你了。”
“什么?”
“不就是想让本王捶你一辈子吗?我答应了。”
三月后,在春暖花开、之际,北梁与岭南迎来了最大的盛事——渡关山之主萧四爷,北梁皇室的正统血脉四王爷,携千里红妆、拱手半壁江山,与岭南皇室二殿下修成百年之好,缔结盟约,筹备大婚。
月上柳梢头,良辰美景,有丝竹笙歌隐隐传到耳际,让本来微醺的萧乾脚下有些摇晃,今日他喝了不少酒,却始终不敢让自己醉,只因周边的花烛辉煌、红笼翩翩都在提醒着他,今天是他和秦霜大喜的日子。
那人向来喜静,一早便回了寝宫,不和山寨的兄弟们闹,而他走后,萧乾的心也跟着他回了这坤宁宫,魂不守舍的。
此刻站在朱红色的殿门前,男人僵着双肩抬起手,刚想推门,内心忽而紧张的不行。
天上的月像白雪凝脂,头顶的红灯笼似唇间点绛,勾的人心底发慌。
真是奇怪,以往他翻窗、破门,强闯都不会有任何感觉,此时推开这道门时,萧乾觉得自己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那里面的人是他抱过无数次,最亲密的人。
怎么这时怂了,怯了?这样想着,萧乾定下心神,猛然推开了房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门打开了。
里面同样布置着红绸秀幕,随温热的小晚风飘摇,桌上摆放着充满喜气的桂圆、莲子、花生、红枣,隔了老远都能闻到一丝馥郁的甜意,令人怦然心动。
听见动静,坐在床榻上的秦霜抬眼,直对上男人微醉的双目,他身穿银朱红的喜服,鸦色如瀑的长发被鎏金色的头冠束起,清冷端庄,又明艳动人。
和萧乾喜服上的八爪金龙不同,秦霜衣袍上面勾着牡丹和云纹的细线,那颜色喜气而热烈,仿佛穿越了红尘迷雾,只等眼前的人为他掀开一世的风华。
萧乾看得移不开眼,久久,瞧见地上的红盖头,他才轻咳两声,走上前去。
“霜儿,我、我回来了。”
他憋着胸口的酒气,极力放缓声线,生怕冲撞了心上人。
秦霜含笑凝视着他:“你站的那么远做什么?让本王好等”
萧乾闻声竖起耳朵,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瞧见男人的动作,秦霜的脸也微微红了,他纤长的睫毛抖动着,像米色的蛾翅,煽动起氤氲的水汽和旖旎的情愫。
天知道,他方才给自己生灌了几杯酒,才遏止住狂乱的心跳。
他不仅是害羞,更是心动。
就算已经和面前的男人生儿育女,他仍会被萧乾的每一言、每一行牵动。
注视着他羞怯的神色,萧乾心中一动,突然问:“秦霜霜儿,爷可以、亲你吗?”
秦霜闻声身子抖了一下,又缓缓闭上眼,答:“嗯。”
他早已不是男人口中那个“亲嘴儿时不会伸舌头”的小笨蛋了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萧乾见状,缓步走上前牵住他的手,而后掀开衣袍单膝跪地,轻柔地吻了秦霜的手背。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度,秦霜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眸。
“萧乾,你”看到男人跪在地上,虔诚亲吻自己的模样
,他神色一怔,眼眶猛然红了。
记得在渡关山时,他重病卧床不起,一度厌弃自己这副残缺肮脏的身子,萧乾也是这么跪下来,为他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摆,悉心又妥帖。
“霜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模糊的视线里,他听男人无比郑重的承诺着,他的声音坚定、沉稳有力,就像一股暖流,瞬间填补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这一路走来,从年幼初遇的爱慕悸动,到如今的缠绵情深,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坎坷、血债和仇恨,回想过去种种,心酸、不安、踌躇和怨怼,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可更多的仍是割舍不下的爱意。
“霜儿,我我、”萧乾紧握住秦霜的手,他像个做错事后满头冒汗的孩子,那声“我爱你”就像块石头似的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怕一出口,就是悔恨自责的哭意。
“萧乾。”
秦霜似是等不了了,他叫着男人的名字,又猛然抬手圈住他的肩,把他抱进怀里。
“!”
萧乾紧贴着他的胸脯,有点惊讶地瞪大的双眼,过了半刻,听见秦霜扑通扑通的心跳时,他冷峻的脸上又浮现出深深的笑意。
他像是片兜兜转转被漩涡撕裂又茫然漂流的浮萍,而秦霜温柔地张开他细腻的花苞,将他的愤怒、血恨和不甘都包裹起来,让他有了一丝安息之地。
他是他的归宿,他是他的命运。
“该喝合卺酒了”触碰着男人紧绷的双肩,秦霜淡笑着提醒道。
“哦,嗯咳!是,是该喝酒了”萧乾立即起身,慌乱地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还险些洒在衣衫上。
瞅着他的动作,秦霜强忍住笑,抬手和男人交换酒杯,饮下了酒液。
“是桑落酒好甜。”一饮之后,他看着空酒杯,轻声道:“本王记得,在山寨初遇,我冻得要死时,你给我喂得也是这酒你这个土匪,霸道的要命,直的让人头痛,可本王还是、好喜欢唔、”
看到他的笑颜,萧乾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立即扔了酒杯,抱住秦霜的腰。
“霜儿,我我也,我、爱你,”
他动作急迫,神情急躁,像要把全天下的情话都说出口一样,却因紧张憋的满脸通红。
“别说。”秦霜用手指按住男人的下唇,伸手摸到他已经挺立的地方,哑声道:“接下来的话,用行动来告诉本王。”
说罢,他便用手解开男人的衣带,将人带进了床榻上。
红烛滴泪、被浪翻滚,隐约传出几句隐秘温情的话语,使春色更浓、明月更明。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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