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本王的心意已决,谁说都没用。”
就在宋祭酒还要争辩时,秦霜忽然起身走进了内殿,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呜呜嗷嗷!”
他实在是气不过,又放不下,正想追进去接着说,怀里的萧二却用脑袋拱了拱他,像是在说不要生气,也不要惹霜霜生气。
“萧二乖宝贝”
低头瞧着小胖狗黑黢黢的眼珠,宋祭酒一时觉得如鲠在喉,他既无奈,又觉得伤感自责,这一路来他只顾着想萧乾的安危,却没有深想过秦霜吃了多少苦,承受了多少痛,才会走到投靠岭南朝廷的一步
他宋祭酒向来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但这一刻,凝视着萧二失去神采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
“好祭酒明白了,王爷只当做、今晚,祭酒没有来过”
“告辞了!”
沉默良久,他轻柔的把萧二放回软榻上,便转身离开了寝宫。
他心里裹着气,本来不愿听秦霜的走山石堆后方的路,奈何想爬屋檐时撞上了巡逻的侍卫,不得不换成对方指的那条路。
他绕进山石的甬道里,抬手摸索着墙壁一路走,眼见要走到光亮的地方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公子请留步。”
“什么人?!”宋祭酒立刻戒备起来。
“公子莫怕,是王爷让奴婢在此处等您的”在他冰冷的质问声下,一名身穿红裙的小宫女踏月而来,柔声道:“王爷要奴婢把此物交给公子。”
“王爷这是什么?”宋祭酒尚未反应过来,宫女就往他手里塞了只荷包。
小宫女含笑看着他,轻声道:“公子记得,出了宫才能打开它。”
说着,她用纤细的手指向前方的路:“出了这儿有堵破败的墙,出去后就是宫外的旧巷子公子一路走,别回头。”
听了过她的话,宋祭酒心底竟莫名的伤感,
直到走出皇宫,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呆站在狭窄的暗巷里,踌躇良久后,才对着月光缓缓打开了那个荷包。
头顶的月像流转的清泉,随着荷包布慢慢被解开,几只铁制的钥匙呈现在眼前,让宋祭酒彻底愣住了。
公子记得,出了宫才能打开它一路走,别回头。
一瞬间,宋祭酒终于明白了方才那宫女话里的深意。
一路走
别回头
本王救了他,他就一定会走吗?
就算哥哥不走,祭酒也把他打晕了送走!
顷刻间,与秦霜对弈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涌进脑海,宋祭酒用手指死死攥住那些钥匙,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本王落子无悔。
原来秦霜从最开始便要救萧乾离开,他更料到自己会冒险进宫,所以才会早早备下大牢钥匙,只等自己进宫,两人相见时,他会那般冷漠,只不过是为激自己说出那句话
这个瞬间,宋祭酒才明白,秦霜的冷言冷语、淡定从容,只不过是想把一身的痛苦都藏起来。
身为投诚的王爷,偷盗大牢钥匙已是重罪,放出重犯离开更是死路难逃可秦霜却道落子无悔,这一声无悔里,是他对萧乾割舍不下的情,也预示了他自己的命运。
小宫女的一句别回头,是秦霜怕他在宫里打开这荷包后,会不忍心去救人又将钥匙还回去。
“哥哥你真是傻、蠢!”
你不会知道,你伤了怎样一个爱着你、念着你的人
宋祭酒用手捧着那救命的钥匙,霎时间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
这哪里是钥匙,分明是秦霜那颗被伤的血淋淋却仍赤诚坦荡的心。
“不成!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哭笑了一阵,宋祭酒陡然惊醒,他将钥匙放进荷包里,转身想要返回皇宫。
若他用这钥匙救走萧乾,那么秦霜便坐实了死罪之名,他岂能把他一人丢在宫里等死?!要让萧乾知晓,恐怕会发疯的
这么想着,宋祭酒加快脚步,又返回了方才离宫的小道,想从那堵破墙回去带走秦霜,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那堵墙不知被谁封上了。
“我要回去——!放我回去!喂!墙对面有没有人?!让我回去——!”
面对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墙壁,宋祭酒像发疯似的拍打它、敲击它,直至手掌红肿出血,从声嘶力竭到无能为力。
“王爷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他颓然坐倒在墙边,对自己又恨又悔。
刚刚听着他那些话时,秦霜的心里该又多痛?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掀翻你这破墙”
宋祭酒恨得不行,抬手对着墙狠狠锤了一拳。
“嘶、好痛!”锤是锤了,可疼也是真疼,剧痛之下他连忙抽回手,盯着手里的钥匙,头脑又渐渐清醒。
为今之计,只要先救萧乾出来再作打算了
这厢皇宫里,小宫女使唤太监们用巨石块堵好被挖出洞的墙壁后,便匆匆返回寝宫。
安静的宫殿内,秦霜正站在铜镜前更衣,温婉的灯火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朦胧幽深,让整寝宫都渡上了明净的浅光。
“王爷,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小宫女走上前,禀报道。
“好,今晚你就留在这里照看晴望。”
眼见到了就寝的时辰,秦霜不穿亵衣,反而穿着外袍和披风,这让小宫女有点奇怪:“王爷这是要出去吗?”
“本王去向陛下请罪。”
秦霜神色平静地点头,嘴上淡淡留下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出了宫门。
“请罪”
小宫女默念着他的话,怔愣片刻后,才发现主子已经走远了。
时辰快到三更,皇帝的寝宫内还有几名宫女在走动,时不时传出一缕药香。
“陛下,热水备好了。”隔着屏风,宫女向床榻旁的轻声道。
“你们都退下吧。”解天沉声吩咐后,又转身看向昏睡不醒的樊小虞。
自打这人受伤,他就把他安置在这里,方便御医照看诊治。
樊小虞怕疼,为帮他减轻伤口带来的痛苦,解天特意命人在他喝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草药,所以每每到宫里来,樊小虞都在“昏迷”。
对解天来说,不必看到他那双殷切渴求的眼睛,倒也是好事。
静坐半晌后,解天拿着白净的手帕,在热水里清洗几遍后,便缓缓脱掉了樊小虞的衣衫,为他擦拭着身体。
身为一国之君,做起这等伺候人的活计,他不觉得耻辱,反而欣喜。
因为解天清楚,只有这样,他才有一丝接近、触碰小虞的机会。
近两月樊小虞总在大太阳底下练武,不光晒得有点黑,身上还多出了腱子肉,眼下被灯火的光晃着,再配上他那张俊美英挺的脸,更有种勃发的英气。
看着看着,解天觉得脸有点发烫。
“解、解大哥痛、”
就在他要为樊小虞擦拭腹部时,床上的人忽然幽幽地睁开双目,哑声哀叫道。
“小、小虞!你怎么样了?朕这就去唤御医”听他叫疼,解天立刻回过神,起身要去叫人。
“解大哥,别走。”
迷迷糊糊的,看他要走,樊小虞当即使出浑身的力气,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呃嗯、唔,小虞”慌乱中的解天没有站稳,猛的倒在他身上,不慎碰到了他的伤口。
“嘶——呃!”
“小虞!对不起朕、朕不是故意的。”听到樊小虞吃痛的叫声,解天紧张的脸色通红,想要直起身,又被对方按住。
谁能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别动,陛下解大哥,让我好好抱抱你。”樊小虞抚摸着解天柔韧的腰线,双目渐渐变得深沉。
“我、朕小虞,不要这样”
怕碰到他的伤口,解天只有僵着身体,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气氛忽然变得炙热难耐,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破开,慢慢延伸生长,这种像是偷情般的紧迫感和刺激感,将两人颤抖燥热的心捆在了一处,密不可分。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樊小虞要拉开解天明黄色的龙袍时,宫外突然传来大太监惊慌的喊声。
“!!!小虞,快放开!”解天心下一惊,立刻从樊小虞怀里起身,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出了什么事?!”他回过头冷声问道。
只看大太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陛下,大牢里传出消息,那刺客北梁、北梁的新君被人劫走了!”
“什么?!”解天闻言惊愕不已,只沉声叱道:“这怎么可能?”
岭南的牢狱是由开国年间的寒铁石铸造,那石块本就坚硬锋锐,经过多年的打磨、修缮更是坚不可摧,外加重重机关暗箭,一旦进入便插翅难飞,岂是这般容易就能逃走的?
太监也不知所措地摇头:“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只听狱卒们禀报,是有人偷盗了大牢的钥匙,才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劫走的”
听了他的话,解天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强压着内心的火气,哑声道:“找,快去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劫狱的人给朕找出来”
“陛下不必找了,人是我放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秦霜便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
“霜儿你说什么?”
秦霜定定地看着他,掀起衣摆跪了下来:“是我偷盗了钥匙,把人放走的。”
解天听得两眼发黑,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大骂:“你、霜儿,你是要气死为兄!”
“你这么做,让朕如何向舅舅交代?!还有那官涟漪,你知不知道他对皇室虎视眈眈已久,只等着你我出什么差错,你倒好你这是在给他递刀!”
“皇兄”听了他一番话,秦霜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他捏紧手掌挣扎许久,还是颤声道:“所有罪责和惩处,由我一人来承担。”
“承担?你倒是视死如归,朕问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晴望怎么办?!朕怎么办?!”解天怒声斥问他。
他的话陡然刺中秦霜最柔软的地方,他闭了闭眼,逼迫自己稳住混乱的气息,再度睁开眼眸时,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坚定:“晴望还小,如若我难逃此劫,还望陛下皇兄能将他抚养成人,秦霜不求其他,只求皇兄不要告诉他关于我的事。”
“你!你——!秦霜,你是要气死朕是不是?”
听得他决绝的话,解天气的头昏脑涨,立刻向殿外怒吼:“来人!摄政王他不清醒了,脑袋坏了,你们、你们把他给朕带回宫去,没有朕的准许,不准他踏出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