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弟弟茫然的神态,解天心中越发忧虑,便沉下脸催促道。
“是”秦霜怔了片刻,对着萧乾期盼的眼神,极力用平稳的声线道:“萧乾,他说的不错,秦霜、已经死在了北梁一个心都死了的人,还怎么活下去?眼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为了保命,投诚
岭南的叛徒,仅此而已。”
“不我不相信、”听闻他的话,萧乾连连摇头,他哑声低喃着,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举起手中的赤宴,直指向解天的喉咙:“是他,是他逼你这么说的,对不对?秦霜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看到他要对解天动手,秦霜心下又急又气。
“萧乾,你若再敢伤害他们,就别怪本王对你动手了。”他立刻挡在解天身前,沉着脸呵叱道。
昏沉沉的月下,他明艳的面容冰冷如雪,那冷硬的言语,就像一根又一根尖锐的冰渣,毫不留情地捅进萧乾的心窝里。
他的秦霜,他的霜儿,此时竟为了旁人不惜来伤害已经伤痕累累的自己那个会对这自己笑、曾对他心疼、为他落泪的秦霜,真的被他亲手弄丢了。
萧乾眼中的光陡然熄灭了,他缓缓松开手,随着手里的佛珠掉落,他整个人猛然砸在地上,与黯淡的夜融为一体,只剩下无尽的萧瑟和绝望。
看着面前倒地不起的男人,解天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便扬声唤来了士兵。
“来人,这刺客擅闯宫闱,其罪当诛,即刻将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士兵们听得命令,立即走上前把萧乾拖起来,带往大牢的方向。
凝视着男人被拖走时带出的一道血痕,秦霜神色一凛,立即上前哑声道:“陛下,他已经”
“霜儿,此次是他自投罗网,怨不得朕,你不必多说了。”
秦霜刚要说“这人快不行了,不如随便把他扔个地方让其自生自灭”,却被解天打断了话语。
“好了,天晚了,朕回宫了,你也尽早回去歇息。”兄长打量了他几眼,便在侍卫的护送下返回寝宫。
“萧爷——!”
眼看男人要被士兵们带走,贺彰等人想冲出去营救,却被宋祭酒再次拦了下来。
“军师,你为啥又拦俺!”贺彰心急如焚,颤声问道。
宋祭酒命众人收起兵器后,哑声解释道:“哥哥现下是一心求死,只有王爷才能救他。”
“可是王爷王爷他不认萧爷了呀!”贺彰急得直拍大腿。
“胡扯,方才王爷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似的,你们没瞧见吗?!罢了,给你们这群糙汉说也说不通”宋祭酒不满地撇了撇嘴,接着转身离开了房檐:“我会想办法的,都先撤离吧。”
“这算了,听军师的!”瞧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贺彰等人只能跟了过去。
所有人都离去后,空荡荡的长阶上只剩一串染血的佛珠,长长的月影下,那佛珠嫣红如血,像谁被剖出来的心脏。
这时忽然有道清瘦的身影弯下腰,把那佛珠捡进怀里,悉心擦拭了一番,又放在心口处,许久许久都没有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秦霜经常心神不宁,每晚都无法安睡,他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萧乾委屈怨恨的神情,还有男人血淋淋的身体。
连日的失眠让他心力交瘁,有一次给晴望喂奶时不慎烫伤儿子后,秦霜猛然发现,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要去见萧乾,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在牢里。
傍晚渐至,关押死囚的牢狱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三个狱卒来回走动,互相说些脏污笑话解闷。
“什、什么人?!这儿不准探视不知道吗?!”
就在狱卒们哄笑打闹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牢门前,让他们突然紧张起来。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有抬轿的两名太监走上前,把几袋银钱递给为首的狱卒,又在其耳边说了什么。
很快,几个狱卒就笑嘻嘻地打开牢门,抱着银两退让到了一旁。
黑黢黢的牢房里,萧乾正浑身赤裸的被吊在木桩上,低着头假寐。
“快醒醒,有贵人来探监了,啧这么大的人物,你可真有福分”
此时狱卒推开牢门,走到男人面前扬声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轻佻,可面上仍有几分恐惧慌张。
这男人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这些天,他几乎经历过所有酷刑,全身没一点完好的皮肉,却仍能保持着神智,听说前两天,他还咬掉了一个同僚的耳朵,简直像头恶狼,吓死人了
“大人物?”被蒙着眼的萧乾重复着他的话,刚毅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什么大人物,岭南皇帝?呵你敢来,爷就敢撕碎你的喉咙”他微微扬起头,对着牢门的方向沉声道。
狱卒硬是被萧乾吓出了一头的汗,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对着牢门外的人低声道:
“王爷可要当心呐,这人、是是个疯子。”说着,他忙把手里
的鞭子递给秦霜。
“你退下吧。”秦霜接过长鞭,淡声命令道。
“是。”
挥退狱卒后,秦霜迈进牢房,又关上牢门,做完这一切,他盯着木桩上的男人,一颗心猛的揪了起来。
沉闷弥漫着血气的牢房里,只有他和萧乾一急一缓的呼吸声。
萧乾侧耳去听,却忽然想到自己被那些见鬼的药锁住了内力,根本不能判断眼前的人是谁,只有借着本能去发泄怒吼。
“岭南皇帝,你还来干什么?来看爷的笑话么?”
听着他喑哑无力的嗓音,秦霜的面色变了变。
这人真是伤成这个样子,还在嘴硬逞强,真是叫人又恼又忧。
萧乾哪里知晓来的人是他,他只知道自己满腔压着怒火不甘,肉体上的痛楚已经算不上什么,这些火、这些怨怒,再不发泄出来他就要疯了。
于是他癫狂的挣扎着,用低沉的声线问:
“岭南皇帝,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占有秦霜!”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你知道他从小最怕什么吗?你知道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吗?呵你知道、知道他每晚入睡后都会怕冷么?!”
说到这里,萧乾沙哑的嗓音顿了顿,又染上一丝暧昧癫狂的欲念:“你知道、知道他亲嘴的时候,连腿都会打颤吗?”
“你知道他最喜欢用什么姿势、他最敏感一碰就会抖个不停的地方在哪里么?你知道他在我怀里时叫的多动听吗?!”
“秦霜是我的人他早就、早就被爷肏透了啊嗬——!!”
站在他身前的秦霜越听越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甩动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在男人健壮的胸膛上。
下流!
他在心底怒骂,一颗心却狂跳不止,手也抖的不像话。
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这些话若真的让解天听去了,恐怕真会扒了他的皮。
“呃、呼嗬”浸过盐水的鞭子抽在伤口上,让萧乾发出了急促又喑哑的喘息,他上半身的衣衫早就因残酷的刑法破烂不堪,此刻汗水沿着那麦色的肌肤滑落,晶莹的汗渍和一道道血痕交织流淌,肌理分明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斥着男性的爆发力和野性。
秦霜看的双腿一阵发软,连气息都有几分紊乱。
“怎么?被、被爷说中了痛处还不了嘴,就开始动手了,是吗?”
昏沉的光线里,萧乾微微抬起头,他冷峻的唇角勾出一丝讽笑,又哑声吐出两个字。
”孬种——”
他被蒙着眼,黑色的布巾勾勒出他刚毅的下颌线,为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添上了一点禁欲的味道。
这个混蛋、傻瓜到了这等境地还这么狂,他是真不怕死吗?
秦霜气急交加,又甩手给了他一鞭子。
这一鞭子落下,萧乾却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而是低下头,像在忍耐什么。
他的唇角渗出了缕缕血丝,看起来有种残损的性感。
萧乾看到男人吃痛的表情,秦霜想叫他的名字,可又不能开口。
他知道,一旦开口,他就走不了了,这人伤的厉害,他怎么舍得。
“咳咳回答我啊,岭南皇帝,你连回应我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凭什么?!”萧乾忽然又哑声质问道。
他好不甘心,他整个人像被泡进了酸醋桶里,又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他那颗冷寂的心脏,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无奈和懊恼。
听着萧乾带着一丝狠劲的问声,秦霜捏紧了手里的鞭子,又松开,最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把皮鞭扔到刑具架子上,就心烦意乱地走出了大牢。
刚走几步,他浅褐色的瞳孔已盈满了挣扎。
萧乾有多要强,他是清楚的,他记得在渡关山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夜,他在卧房等到子时也不见男人回来,问起守夜的人,只说萧乾还在忙公事,要他先睡。
但萧乾忘记了,他有多要强,秦霜就有多倔,他硬生生在房里等到了半夜,直到萧乾带着一身的尘土、寒气和手臂上的伤回来。
他在校场练武时不慎被铁器刮破了手臂,连衣衫都刮烂了,还硬撑着带兄弟们继续操练。
当时萧乾死活不让他看,等秦霜发了火,他才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任由他给他上药。
弯刀似的月默在头顶,让羞赧的心事无所遁形,秦霜犹豫半刻,最后又转身折回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