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臣继续哀嚎,萧乾便绕过他们,径直走向校场的马房。
“萧爷——萧爷等等!”
正当此时,长廊上突然传来几声急喊,宋祭酒回头望去,来人披着氅衣、满脸胡茬,恰是闷在太医院研磨药草多日的戚默庵。
“你该不会也是要劝萧爷别去的吧?”
看他急成这样,宋祭酒奇怪的问道。
“自然不是。”戚默庵喘了口气,赶忙走到萧乾面前,把手里的药瓶递给对方:“还请萧爷带上这个,准儿能用的上。”
“这是?”萧乾接过那小瓶子,放在手里端详。
戚默庵掐指算了算日子,只道:“萧爷莫问了,这是给王爷补身子的,若您见到他,定要让他服用。”
“好。”
听得是为秦霜补身的药,萧乾没有再追问,装好瓷瓶后便翻身上马,飞速冲向宫外。
宋祭酒见状,也从宫人手下接过缰绳。
“戚默庵唐莲,我也该走了。”上马前,他红着脸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军师保重。”瞧见两人对视的模样,戚默庵后退一步,把说话的空隙留给他们。
纵然有千万般不舍,唐莲却没有多说,竟在众目睽睽下搂过宋祭酒的腰,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唐呜、”宋祭酒的脸一下子红成了一片。
“见到王爷后,帮我告诉他,不管他是什么人,或是什么身份,唐莲永远是他的后盾。”
缠绵的亲吻在两人急促的喘息下收尾,唐莲定定地看着宋祭酒妖冶的眼,哑声道。
“嗯,我知道了。”
这傻小子,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宋祭酒害羞地垂下眼,逃一样地骑着马就跑。
雪渐渐消融,山下人迹罕至的驿站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成了一处藏身的好地点。
此时,一只手推开驿站的门扉,快速走了进去。
“解大哥,药熬好了,你快喝了吧。”
樊小虞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轻声催促着。
“唔、谢谢小虞”躺在床榻上的男人柔声应道。
秦霜走后,他们又遇到了山洪,解天不慎伤到了脚腕,樊小虞脸上也挂了点彩,因此三个人不得不在这驿站先落脚,后作打算。
“我去外面找柴火了。”盯着解天喝下药,樊小虞起身走出驿站,房屋里又寂静下来。
“陛下,这几日天气转暖,正是赶路的好时机,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蹲在炉子旁生火的祁嫆忽然说道。
“朕知道,可是小虞他”解天忽然沉默了,他内心清楚,不找到秦霜,樊小虞是决计不会跟他走的。
“我找到了一些干柴,今晚不用受冻了。”
樊小虞回来的很快,看着他抱了一堆粗柴火,解天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初见时小虞分明活泼开朗,可这段日子却变得愈发成熟、疏离这究竟是怎么了?
“小虞,你过来。”他忽然开口道。
樊小虞
不明所以,就走了过去。
“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解天微微靠近他,担忧地伸出手,温柔的询问。
“别碰我!”
可他还未碰到对方的脸,就被樊小虞一把推开。
“呃啊!小虞”解天猛然跌在床上,扭到了伤口,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
“陛下!小殿下你怎么能对陛下动手?!”
祁嫆大惊,立即上前呵斥道。
“我、我”樊小虞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无言以对。
解天眼中满是伤色,却仍用眼神制止了祁嫆的责怪。
他凝视着樊小虞的眉眼,颤声问:“小虞,为什么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你会对朕如此抗拒又疏离?朕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
不等解天把话说完,樊小虞就猛然起身,神色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哑声怒吼:“你不明白,我所有的痛苦、焦躁还有欲望,都来源于你!”
“这该死的身份,解天、陛下我的陛下,你想让我怎么样?!嗯?要我说实话吗?实话就是你、你让我快发疯了!”
我根本不想当你的弟弟,我只想做你的男人!
这等放肆甚至是大逆不道的话,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
“小虞”凝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解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那却不仅仅是害怕,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怯。
“小虞”
“别那样看着我。”
樊小虞僵着脸移开目光,一把抽出了祁嫆腰间的匕首。
“小殿下?!您要做什么?”祁嫆大惊失色道。
“别再叫我殿下。”樊小虞吸了口冷风,面色沉静道:“稳婆,你心里清楚,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殿下。”
说着,他转身看了解天一眼:“我会找到秦霜,把他安稳的带回来。”
“等你见到他,就会明白一切,你好好养伤,等我。”
“小虞!你要去哪里找秦霜?”
解天挣扎着起身试图阻拦他,可樊小虞已经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驿站,消失在迷雾里。
黄昏来临,叶落镇后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炊烟,像白墨似的遮住了血色的夕阳。
此时僻静的茅草屋里,正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
简陋的木桌旁边,燃着一点烛灯,昏黄的烛灯下,秦霜身穿着灰色布衣,正用手支撑着下颌闭眸假寐。
“公子公子你、呀,我不是有意打搅你的”
采纾刚走进房门,看见男人正闭目小憩,瞬间紧张的满脸通红。
她所在的小村庄近日很热闹,只因这里来了位貌美的公子,他生了双浅褐色的丹凤眼,一举一动都清贵矜冷,令人见之难忘。
他的到来,就像往沉寂已久的死水里投下一枚石子,让人们好奇不已,可大家只知晓他带着的小狗名叫小二,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位公子来的第一天,就在村里最破败的屋子住了下来,除去外出采药、挖野菜、捕鱼,他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们面前,有人说他兴许是哑巴,也有人说他性情古怪,但采纾却知道,公子是得了隐疾,不想吓到旁人罢了。
她来这儿偷看时,发现对方的腹部出奇的大,每逢出门,他都会用宽大的斗篷遮住身体
他一定病得很重,采纾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有什么事吗?”
见她对着自己出神,秦霜淡声问道。
“唔!公子,我、我上山的时候捡到一些木柴,天这般寒凉,你肯定用得上。”采纾回过神,红着脸从箩筐里取出一堆柴火放在他眼前。
“你不必这样,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
看着那些显然是刚砍好的木头,秦霜神色平静道。
“不,你、你什么都不用给我!”采纾连连摆手,俏丽的眼中溢满了爱慕:“我只是只是想帮你、”很喜欢你
“不好了——马贼来了——大家快跑!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村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
“不好,真是马贼来了!”采纾吓了一跳,赶忙掀开窗户去看。
只见一群手持长刀,面目狞恶的,用火把引燃每家每户的草屋,逼迫平民们走出,他们叫嚷着、厮杀着,很快村子就掀起了漫天火光。
“公子,我们快走!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因村子常年受马贼侵袭,祖辈特意在山下挖了座溶洞,又嘱咐世代人储备食物,这才让大多数村民得以生存。
秦霜却没有回应,他取下墙上悬挂的弓箭,又把萧二交给采纾:“照顾好它,我掩
护你走。”
“可是公子!”
“嗷汪——汪——!!汪——!!!”
往常安静的萧二却异常焦躁,在采纾怀里疯狂打滚嚎叫着。
“快——给老子搜!别留一个活口!”
窗外的火势越来越大,马贼们也在慢慢逼近。
“它今日有点奇怪不过不必担心,它很乖,不咬人的。”秦霜从萧二嘴里把自己的衣袖扯出来,又哑声道:“快走——!”
“好!啊!公子,救我——!”
采纾和他一起冲出茅草屋,迎面就撞上了两名马贼。
“走!”秦霜忍着疼痛拉开弓箭,咬紧牙关厉声道。
“是——!”采纾战战兢兢的答应,抱紧萧二狂奔。
在她身后,秦霜立在火海里,一脚踹开两名马贼,又把箭羽对准了马贼贼首,身形踉跄的射出了一箭。
锐利的箭冲破熊熊烈火,直接刺破了贼首的盔甲,险些让其从马背上掉下来。
“谁射的箭——?!哪个不怕死的射的箭!”
刀疤脸的贼首掰掉肩上的箭羽,向四周怒吼道。
“搜——给老子杀了射箭的人!”
秦霜面容惨白地倚靠着草堆,身上已被冷汗浸湿。
因刚刚用力过度,他被挑断筋脉的手腕浮上了一层血色,正泛着灭顶般的剧痛。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萧乾,想起了男人陪自己练箭的日子。
起初他抗拒时,萧乾会想方设法激他,逼迫他继续练,可当他真正认真起来,却在男人眼中看见了心疼和怜惜。
霜儿,你不用这么拼命,我们不练了,好不好?
爷会保护你,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伤。
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呢?那些痛惜和爱怜,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为什么,会在最后让他如此死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