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心点、当心!”解天刚出声提醒,便看萧二不顾重伤,哼唧挣扎着冲樊小虞的胳膊咬了一口。
“啊呀——!好痛!”樊小虞吃痛,当即大叫道:“你这笨狗真不知好歹,我好心留你,你却反咬我一口!啊!”
“还不快松口!”
听着他的怒斥,萧二迟迟没有松口,反倒凶巴巴的、咬的更紧,像是在为被赶出去的主人报仇似的。
解天见状,怕
樊小虞恼怒之下会对萧二作出不善的举动,便沉声道:“还是让朕来照顾它吧。”
但让他意外的是,樊小虞只静默地盯了幼犬半晌,就用温暖的毯子抱住它幼小的身躯。
“既然你不愿意松口,那我就默认你要跟我睡啦!”
他像抱婴孩似的,轻声哄了哄萧二,又抬起澄亮的黑眸看向解天:“解大哥,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唔好困。”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便卧倒在床榻上。
“小胖狗快睡,要好好养伤哦”樊小虞咕哝几句,很快睡了过去。
瞧着他的背影,解天觉得喉咙里憋了一口气,又苦又涩。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他叹息一声,又找到一张厚重的毯子,离开房间,走出驿站去找秦霜。
为了能时刻得知萧二的动向,秦霜没有走远,他拖着扭曲的腿,在窗棂下面的草堆里坐下来,轻轻蜷缩着双肩。
萧二离不开他的若是闹起来,它也会被赶出来的所以他要离它更近一点,闻到自己的味道,萧二就会乖的
秦霜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下意识用消瘦的手环在胸前,似是这样就能抵御周边的冷风,他的身型原本修长坚韧,此刻却像寂寥的青萍,零星又狼狈。
解天走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立即走上前,把绒毯搭在秦霜身上。
“解天。”秦霜微微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
听着那虚弱沙哑的声音,解天连忙低下头,竟不敢看他浅褐色的瞳孔。
“小虞年纪尚小,做事说话都横冲直撞的你别在意。”默了默,他哑声解释道。
他却不知,在他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二十有四、风华正茂的年岁。
秦霜闻声没有回应,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的伤还很疼吗?我可以看看么?”犹豫半晌,解天还是压不下心头的担忧,温声问他。
“谢谢,外面很冷,你回去吧。”秦霜转头避开他的视线,平淡的回答道。
就算如此,他还是那样骄傲、倔强、刚强,好像这世上所有东西都能伤害到他,又似乎没有什么能伤害他。
“好,我就在前厅,倘若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过来。”看着他单薄却孤傲的侧影,解天有点无奈的站起身,转身走进驿站。
听见解天的脚步声远去,秦霜轻抿起唇角,疲惫的阖上了凤眸。
冷清清的弯刀月悬在天上,厢房里静如止水,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中,樊小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拱自己的手臂,之后就感到身边一阵空落落的
小胖狗?他陡然惊醒,发现身旁早就没了萧二的身影。
这小狗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樊小虞皱了皱眉,担心奶狗会走丢,他急忙裹着被褥翻下床,打开门走出去寻找。
“呜嗷呜呜、”
整座驿站像一汪黑沉沉的潭水,半清醒半模糊间,只见受伤的小狗拖着瘸腿,呜咽着走向门外。
“喂!小笨狗!”樊小虞压低声音,想叫幼犬回来,却看萧二已经轻轻的钻出了门外。
他急忙追上去,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便看萧二呜呜咽咽的钻到了秦霜的怀里。
即便周遭冷的像冰,寒风淌过,能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小狗仍用笨拙又依赖的姿势往秦霜怀里钻。
它幼小的身躯仿佛只有贴近他才能停止颤抖。
盯着这情景,樊小虞心中没由来的有点难受。
“这人那么坏,你干嘛对他念念不忘呀!”
他小声抱怨一句,瞪着萧二可怜兮兮的小脑袋,内心有点困惑,但满腹的怨气却变作了疼惜。
“算了你要跟坏人玩,我可不管你啦,哼。”
樊小虞冷哼一声,又弯下腰,帮一人一狗盖好绒毯,才晕晕乎乎的抬脚返回卧房。
夜很静,窗外的雾霭缓慢流动,看似宁静的三更,实则暗流汹涌。
在光线昏蒙的驿站角落,解天把这一切收入眼里,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正当他要回房时,墙壁上忽然闪过一道银光,让解天陡然警惕起来。
他悄无声息的靠近那银色光晕,正看祁嫆手握短刀,贴近秦霜的脖颈。
她红着眼,枯槁的双手颤的几乎要被风折断。
“皇上、娘娘待老奴为解家报完了仇,就去见你们谢罪!”
“住手。”
就在她要划破那白皙肌骨的瞬间,解天立即上前,用骨骼分明的手制住了她的手腕。
“皇、皇上?!”祁嫆的眼里闪过惊诧之情,很快她便低声道:“老奴要杀了他!杀了他为岭南皇室复仇!”
解天没有松开手,只用冷静的声
线道:“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祁嫆错愕的问。
解天看了眼昏睡的秦霜,那一眼,他眼底有说不出的情绪。
“朕带他回岭南,是为了给皇室一个交代,杀朕双亲的人是秦裕,不是秦霜,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他一人承担”
他转过视线,正色道:“至于如何处置他,要等舅舅和皇室来定夺。”
听了他的话,祁嫆仍没有收回刀刃:“皇上,眼下秦府就剩他一人,是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他日这孽种若东山再起,我们该当如何?”
说着,看到解天紧锁的眉头,她不甘心道:“莫非皇上是被这狐媚孽种迷惑了心智,才会心软如斯”
“放肆!”不等她的话说完,解天便露出怒容,低斥道。
“皇上息怒!”祁嫆立即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解释:“皇上息怒,是老奴胡言乱语”
“够了,你回去吧。”解天沉声打断她的话,冷脸松开了手掌。
见他这样坚决,祁嫆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妥协。
“老奴先告退了”
她走之后,解天又在门外守了半刻钟,才安心的返回驿站。
他们不知道的却是,秦霜早就被樊小虞的一番动作惊醒,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苍茫的云月下,他坐在草堆里,整个人仿佛被凝结成了寒霜。
他终于明白,为何解天看自己的眼神会那样复杂,那种总是赞赏、温和却又布满裂痕的神色那是潜藏着恨意的无奈,还有悲凉。
“嗷嗷呜、”
低下头,萧二正在他怀里嘤咛,仿佛要他带它走。
看着它黑溜溜的眼睛,秦霜露出了浅笑。
“本王不能走若就这么走了,他回到岭南该如何自处?”
说着他轻柔地捧住萧二的小爪子,摇晃两下后道:“他救了我们,本王要是一走了之,就是恩将仇报。”
“汪、呜。”萧二胡乱地转着尾巴,似懂非懂地望着他,而后卧倒睡了过去。
第二日晌午,秦霜刚刚醒来,就听驿站里传出樊小虞的叫声。
“解大哥!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咳嗯咳咳、”接着就传来了解天急促的咳嗽声。
秦霜立刻扶着墙壁起身,推开门查看屋内的情景。
兴许是那日淋了大雨,解天突然染了风寒、发起高烧,好端端一个七尺男儿,此时烧的躺在床榻上,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听见身后的动静,樊小虞转过身,看到来人是秦霜,他瞪着眼就是一通责怪。
“要不是为了救你,解大哥怎么会生病?!”
“小虞,朕、咳咳我,我没事。”解天捂住嘴咳嗽两声,出声制止道:“你不要胡闹”
“就是怪他!”樊小虞红着眼,扬声道:“我要让他跟我一起去买药!”
说完,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他竟从秦霜手里抢过萧二,放到了解天身边。
这时他的表情很凶,可抱幼犬时却很温柔,秦霜看在眼里,轻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解天却沉下脸色道:“他身受重伤,腿还瘸着,怎么和你一起去抓药,别胡闹。”
“我不管!不管”樊小虞涨红着脸,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钉在萧二身上:“否则我就把这狗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