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雨沾衣,寒凛断魂,快马踏着混合血色的雨水一路飞驰,看到前方被木桩和士兵围堵的宫门,解天屏住呼吸,驱赶着受惊的骏马撞开高大的门扉,一路冲出了皇宫。
“快——都给本将上马!拦住他——全都要活口!”
眼看事态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张雉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急追不舍。
萧乾下了死命令,若是让人给跑了,恐怕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那该死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宫里这般明目张胆的带走摄政王
“大人莫慌,我等这就分散开来,在城中搜捕犯人!”
就在他恼恨癫狂之际,黄衣军立即分成抓捕的队伍,匆匆追了出去。
张雉回过神来,刚要跟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喊。
“张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养心殿养心殿里的狗、狗跑了!”
听闻这喊声,他转过身,便看在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急惶惶地跑来,断断续续的叫道。
狗?张雉正在为抓人的事焦头烂额,眼下听他说一只畜生,自然是烦躁不已:“不过是一只狗而已,慌什么?!”
“可是那是”
“住嘴,这个关头你还有闲情理会一只畜生,摄政王已经出宫了,你快去稳住消息,莫让新皇知晓!”
小太监面容急切又痛苦的捂住手臂,还想解释什么,张雉却黑着脸怒斥几句,便提着佩剑上马离去。
直到他走远了,小太监才缓过劲来,他抹去脸上的冷雨,一脸苦闷的低喃:“可是可是宋军师临走前说就算是丢了命,也不能丢了那狗呀”
他孤零零地站在雨里,神色一片茫然。
而在所有人未曾注意的地方,一只姜黄色的小狗正拖着被雨浸湿的身体,灵活的躲过重重水洼,紧跟在禁军后面。
这场雨下的极大,雷声轰鸣,狂风席卷着树影,往日繁华的街巷此时廖无人烟,因此解天的马就算一路横冲直撞,也短暂的避开了少部分追兵。
不知过了多久,他绕过一条隐蔽的巷子,最终在一扇破旧的门扉前停了下来。
“到了,先在这里躲一躲,等追兵散了再做打算。”
他收起缰绳,看向身后的秦霜。
秦霜一直低着头,他被雨淋湿的墨发凌乱的落在前额,身上除了雨渍,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着他,解天的心像被车轱辘碾碎了似的,翻滚着四分五裂的疼。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秦霜湿乱的发丝拢到耳后,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看清楚了对方的眼睛。
秦霜眼里的东西彻底碎了,他苍白的脸紧绷着,目光涣散、呆滞,还有像是刻进骨髓中的痛苦。
从那张脸上,解天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生气和灵动,仅剩的只有坠入泥潭般的孤寂。
“为什么要救我?”
在他内心惋惜之际,眼前的秦霜忽而开口,用低哑的声音问着。
解天攥紧手掌,沉默片刻后,哑声回
他:“我不是救你,而是要带你走,给、很多人一个交代。”
凝视着秦霜惨白的面容,解天心中满是煎熬和纠结,他把手负在身后,握住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镣铐。
他猛然发现,他竟打从心底不愿去伤害这个人。
是同情吗?亦或是其他的感情?
他怎么能对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起了恻隐之心?
解天暗恨自己的无能和愚蠢,却扼制不住对这人的爱怜之情。
“去哪里?”
可令他感到极其意外的是,秦霜没有多问,只轻声问他要去哪?
他的神态是那样平静、孤独,好似一个失去归处的孩童,坎坷半生,已经无从顾及自己飘摇的宿命。
“岭南”解天闷着声吐出两个字,艰难的回答了他。
“到了岭南,我是生,还是死?”秦霜又问。
这一次,解天没有办法回应他。
他不打算杀秦霜,也不想杀秦霜,可如今秦府就剩下秦霜一人,一旦回到岭南,他必定要接受皇室的审判和复仇,那些恨意和恶意,很快就会摧毁击垮他
想到这里,解天心底充斥着不忍。
秦霜静静地看他许久,在朦胧的雨水下,面对他缓缓伸出双手。
“我明白了,你动手吧。”
看着他消瘦的手腕,解天的瞳孔一颤,一股铺天盖地的悲凉漫上了他的心头。
这个人是何等的聪慧,或许早在他上马的瞬间,就知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但他还是选择跟自己走,哪怕他给予他的亦是一条死路。
“我我会尽力保你”解天张了张口,用艰涩的嗓音道。
“谢谢”凝望着他黯淡的脸庞,秦霜扬起了一个凄怆的笑容。
解天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眼眸,他只低下头,慌乱的用镣铐锁住秦霜的双手。
“他们在那里——!”
正当此时,一路追兵顺着血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急忙召集同伴前来围剿。
“不好,快躲起来。”解天立刻推开门,把秦霜藏进了院子里。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引开他们。”
说着,他飞快关上门扉,把腥风血雨和追兵的吼声隔绝在外。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秦霜心下莫名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萧乾要的是他,他不该把解天卷进来,如果萧乾知道了解天的存在,恐怕会对他赶尽杀绝所以,就算要引开追兵,也应当是他来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