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乾的视线落进自己眼中时,宋祭酒陡然提起全力,在寒风中向对方嘶吼着。
这喊声像一根针,直直刺入萧乾的心口里,使他那双冷峻的瞳孔凝聚出浓烈的血色,转瞬之间,赤宴已经出鞘,正在男人的手中叫嚣着杀戮和血腥。
“萧乾”
担心男人再度发病,秦霜立即握住萧乾的手腕,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这次萧乾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低下头,凝视着秦霜白皙的手,哑声道:“别怕。”
听着他深沉的嗓音,秦霜双颊微红,连忙想要解释:“我不是怕,我是”
我是怕你担心你不愿见你受伤。
“手都磨出血来了乖一点,站在原地等我。”不等他的话说完,萧乾就轻拍他的手背,低沉安抚道。
看他态度坚决,秦霜迟疑片刻,只有收回疼到麻木的手,被他紧紧护在身后。
见他乖巧了,萧乾随即回过头,对上了玉蝴蝶仓惶的脸。
他的神色全然不复方才的温柔,完全像是在看一堆死人。
“萧乾,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渝沙庄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在男人锋利刺骨的注视下,玉蝴蝶用手扼住宋祭酒的脖颈,拖着人连连后退,语无伦次的叫嚣着。
“哥哥不要管我!”
宋祭酒一张脸憋的青紫,却还是用破碎的声音提醒着萧乾:“杀了她——杀了她们——!”
“你闭嘴——!”渝沙庄的众女子见此,亦跟随着玉蝴蝶狼狈后退,把宋祭酒围困在中间。
听着宋祭酒微弱的气息,萧乾的手背上暴出了两道青筋,他在克制内心的杀意,因为比起杀了玉蝴蝶,他更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是谁那些雷管,究竟从何而来?
“玉蝴蝶,血债血偿这个道理,想必你最清楚。”
细细思索着,萧乾动了动右手,眼看玉蝴蝶等人就要被逼到悬崖旁,他停住了脚步。
听过他的话,玉蝴蝶忽然怔住了,她血肉模糊的手抖动两下,俏丽的脸蛋变得扭曲:“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又颤声道:“我不管什么血债血偿我只要你能看见我!我要你的眼里有我、哪怕是让我死!我也在所不惜!”
“这些年来,不管我做什么萧乾,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玉蝴蝶将充斥着恨意的目光投在秦霜身上:“为何他!一个朝廷舍弃的废物,你却如获至宝?”
“为什么?”她颤抖着唇,那张因失血惨白的面容,如同残风中撕裂的纸:“萧乾,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此刻的玉蝴蝶一身狼藉,在雨雪下声嘶力竭的模样,没有半点昔日渝沙庄庄主的风采,这一刻的她,倒像是穷途末路的亡者。
她的肉体已经死了,只剩魂魄还在怨怼。
看着她,萧乾不为所动,他只是默然收起了赤宴,冷声开口道:“这样的你,不配让我用这把刀来杀。”
听闻他的话,玉蝴蝶唇边最后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像被剥开了一个缺口:“好好啊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的!萧乾,我告诉你从踏进渡关山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想过活着出去!”
她痛声吼叫着,抓过宋祭酒的头发,带着他退到悬崖旁:“就算杀不了秦霜,我也要让他陪葬!萧乾,我偏要让你痛失身边重要的人,这样你才能记得我永永远远的记住我!”
说罢,她松开了染血的手指,就要把宋祭酒推入万丈深渊。
“住手——!”萧乾的眼中浮出一道裂痕,他提起内息,抬脚渡过沙石飞雪,想要阻拦癫狂中的玉蝴蝶,但宋祭酒的一只脚已经悬在了空中。
“哈哈哈我要他陪葬!陪葬——!”伴着玉蝴蝶尖锐的笑声,滔滔的风如凶兽,席卷着宋祭酒单薄的身影。
“宋祭酒——!”
眼看人即将坠涯,这时天际猛然落下巨大的阴影,横空便是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玉蝴蝶肩上。
一股浓烈的腥气迎面而来,待风沙退散后,有双沾满血污的手,牢牢抱住了本该悬在崖边的人,把他带回布满冰雪的地面。
“咳咳——”闻到腥臊的气味,宋祭酒急剧的咳了两声,抬眼看去,恰是两头死透的羊正倒在自己脚边。
“宋祭酒,为什么赶、我、走?!”
他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身边从天而降的少年就扳过他的肩,怒声质问道。
“唐唐莲?”宋祭酒抬起头,瞧着满脸脏污的少年,愣了。
“我不是让你走么?咳咳为什么、为什么又回来?!”见唐莲去而复返,他心中既喜又急,咳喘着问道。
唐莲完全不管周边的战火熊熊,他气恼地抓过宋祭酒,指着地上的两头羊,怒气冲冲的大吼:“你说你要吃羊肉,小爷我、翻了两座山,才宰了这牲畜给你带回来!”
“王爷是不、不许我杀生的,你知不知道——!若要让他知晓了,非拔了我的皮不可——!!!”
少年的嗓门特别大,几乎响彻整个山谷,听得旁边众人都傻了。
宋祭酒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回应,一旁便传来了清清冷冷的声线。
“唐莲,本王就在这里。”
听见这圆润清灵的嗓音,唐莲的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脸,直直对上秦霜的凤目。
“王王爷”适才还愤慨激昂的少年顿时蔫了,像个犯错的孩子。
秦霜眯起星眸,静静地盯着那两只死羊,不知在想什么。
宋祭酒见了,忙像小鸡护仔般挡在唐莲身前,哑声道:“王爷你别扒唐莲的皮,是我不好,是我闹他要吃羊肉,与他无关!你要扒便扒我的皮吧——!”
说完他把眼一闭、脖子一横,如同个坦然赴死的壮士。
秦霜却没有扒任何人的皮,当宋祭酒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萧乾身边,正和男人审视着尚存一息的玉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