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莲”听闻这个名字,秦霜冷冰冰的容颜有了一丝裂痕:“唐莲怎么样了?”
“王爷请放心,宋某深夜前来,是想告诉王爷,明日晌午,西边柴房的守卫会松懈一点,您可以借此机会和唐莲见面。”
宋祭酒缓声说完,暗自观察着他的神情。
秦霜冷淡的神色果真褪去一半,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何要帮本王?”
听他这么问,宋祭酒有些窘迫:“唐莲救了我,我帮王爷,也就是帮他。”
“就这么简单?”秦霜沉吟片刻,又追问道。
宋祭酒笃定的点头:“就这么简单。”
“夜深了,宋某不便打搅了,还请王爷早些就寝吧。”
说完这番话,他不敢直视秦霜带着探寻的双眸,便匆匆离开了。
走出房屋,呼吸到外界揉着梅花香的冷风后,宋祭酒急忙擦去手心里的汗,又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一向以善识人心、七窍玲珑闻名山寨,但在秦霜跟前,瞧见他那双仿若深潭的丹凤眼,还是会感到阵阵心虚。
与他的心机深沉多变不同,秦霜的心性脾气更敏锐圆活,要是没点修为,或许光是瞧着他一双锐利的凤目,就得败下阵来。
“哎,骗人的滋味真是不爽摄政王,您可别怪宋某,我这也是为了您和萧爷”
宋祭酒低声嘀咕着,又拉紧松散的衣襟,快步回了自己的卧房。
秦霜从来没有如此期盼过天亮。
当雪色白光照进窗子里时,他已经准备好了药膏和衣物,避开几个正在巡逻的守卫,匆忙赶往西边的柴房。
到了地点,这里的确如宋祭酒所说,没几个人影。
想到唐莲受着重伤还要挨冻,秦霜没有多想,连忙摸到了熟悉的柴房门外。
“宋、宋,你说王爷会唔不会怪我啊——”
就在他要悄声走进去时,里面突然响起了干哑的少年音。
听见这段艰涩的话,秦霜的双脚停了下来,犹豫半晌后,他用手抵住旧门,通过缝隙往里面看去。
“别傻了,傻小子,你能在李琰他们手上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王爷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不会怨你的。”
溢满尘埃的柴房里,只见宋祭酒和唐莲并肩坐在草堆里,正亲密依偎交谈着。
怎么会唐莲是在何时竟能开口说话了?
还有李琰,为什么会杀唐莲?
这短短两句对话,已经让秦霜如坠冰,脸色一片雪白。
“其实、我唔唔早该想到他们、要、要杀王爷,是偶、太太傻。”唐莲把玩着身下的稻草,张着嘴吐出不太清晰的话语。
“为什么这样说?”宋祭酒柔声问他,又轻轻给他的伤口上药。
这话在秦霜听来,就像故意问给他听似的。
“还有,你明明很早之前就会说话了,为什么从来不开口?”
在他浑身发寒、手指僵硬之际,宋祭酒又抛出一个令秦霜惊骇万分的问题。
“唔”唐莲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眼神有点空,缄默了很久才轻声道:“因为我不想让王爷伤心,如果我、会说话了,王爷肯定会追问真相”
“当年那碗毒药,王爷一直认为是秦府下的毒”
面貌俊朗的少年说到这里,又摇头道:“其实不是的,那碗毒药,我、我知道,是宫里送来的是皇上送来的。”
是皇上送来的
是皇
上
皇上
他最后一句话犹如利刃加身,凶狠的刺进秦霜的心口,刺碎了他仅剩的幻想和憧憬。
原来最开始的那个人,就是最想毒死他的人。
秦霜像从昏厥里醒过来,囫囵吞地的痛苦毫不留情的碾过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承受不住的摔倒在地,狼狈的红了眼眶。
“什、什么声音?”听到门外的动静,唐莲皱了皱眉。
“没什么,兴许是守卫路过,我出去看看。”
宋祭酒温声安抚他,掩去桃花眼里的同情,不动声色的走出了柴房。
“王爷,您怎么样了?”即便内心早有准备,他仍是被此刻的秦霜吓了一跳。
原本清绝冷傲的人,这时就像只被摔碎的瓷器,四分五裂的碎在白雪上,凄楚又绝望。
“宋某扶王爷起身”
“别碰本王。”秦霜避开了他的手,苍白的双唇抖得像风中枯叶。
尽管摔烂了五脏六腑,他依然坚韧至此,清醒如斯,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脆弱。
哪怕他的眼已经在掉泪,在鸦色的长睫上凝成了冰霜。
“你故意让本王听到的是不是?”秦霜哑声问着。
他早该想到的,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愿死了那条心,不愿死了那条心。
“今日的事和唐莲无关,宋某只是想”想让王爷放过唐莲,也放过自己,不要再对帝都抱幻想。
“别说了。”秦霜踉跄的站起身,他要走了,他要躲回房里他什么都不想听了、不想再听了!
“王爷若再坚持逃离山寨,只会害了唐莲!你会害死唐莲的!”
宋祭酒也是急了,不顾他错乱的神情,把自己的心里话厉声喊出了口。
面对感情,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愿看唐莲纠结自责,更不愿唐莲一次次的去送死。
“不要、不要”秦霜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经受了剧烈的刺激后,他的双耳嗡嗡作响,心难受得像无数虫子在咬着,又似尖刀在剐他的血。
“王爷!王爷——不好了,快来人!快请萧爷和戚神医!”
宋祭酒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秦霜的唇角淌出了血丝,像被拆掉翅膀的蝴蝶,鲜血淋漓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晚,秦霜高烧不退,性命几度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