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大夫已经心领神会了,看对方迷茫的神色,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知识点,只好又着重强调了“酊剂”。
对方还是不明白他想干嘛,并开始不耐烦了,他只好继续提示大夫,“酊剂的溶剂是乙醇,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完全代谢掉。”
对方终于明白了,“哦——那个配伍禁忌是吧”,但又立刻错误地认为他是来砸场子的,轻蔑地质问道:“你什么专业的?”
他突然也有点儿生气,不是因为这个大夫,医学生要背的书也已经很多了,他也很体谅他们,而是因为药学本该是临床医学最重要的补充成分,它俩应该是并肩战斗的,却搞得一家独大,就好比手榴弹上没有保险栓,要么这个威胁就一直潜伏下去,要么它在某一天无声无息的爆炸,他到现在都无比清晰地记得,大一的第一节课,药学系的老主任那句语重心长的话——“我们是病人前面最后一道安全线”。
而他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跟真事儿似的回答道:“我是学中国古典文学的,刚才那是我哲学老师讲的,她还讲了野鸭的鉴别与欣赏。”【1】
话说回来,他每次混天黑地背书的时候,都喜欢去图书馆的最高层,也就是十二楼。
这一层全是外文书,大部分都盖着薄薄的一层灰尘,书架比其他层要多,桌子却比其他层更少,所以更加的人丁寥落。
屋顶的中央是透明的,阳光从上而下的穿过,沿着图书馆中心巨大的天井,从十二楼一直往下照到二楼的大厅,与四周巨大落地窗中进来的阳光汇合,最后洒落在二楼中央花圃的矮小枝干上。
整栋楼最佳的采光使得十二层拥有异乎寻常的光影效果,最高的地势又让这里有着绝非仅有的开阔视野。
他走到这一层的北面就可以看到学校里金黄色的后山,以及山上白色圆顶的天文台;
转到西侧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在全年无休的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在东侧又可以看到小半个城市,以及间杂在其中的尖顶德式建筑;
站在南侧就可以俯瞰图书馆门前极其规整又严格对称的地砖、花坛与大喷泉,还有两个湖,湖里还有环境专业的同学搞的人工岛,白色的类鸭生物在游来游去,因为它们一天到晚的也不吱声,赵钱孙李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鸭子还是天鹅。【2】
他非常喜欢坐在书架之间的地板上,背倚着第二排的《circuit analysis and design,fourth einductor devices》,听着高空的风吹得窗子呜呜响,痛苦且头大的背个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但是,他爱待在这里,他爱这里的一切,这整个建筑仿佛都是按照他的意愿塑造。
他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一切都是虚假的,所以它们才能如此美丽。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把这个梦境推向高潮,又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
【1】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我血气方刚又胡说八道的青春啊……
【2】这都不是我瞎编的,真有这样的地方,我对那里保有最深切的感情,感谢在那里停留的时光,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