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至今也总是离女人远远的,就算自称是个泛性恋,但是从来没有对女人动过心一样。
无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
人们总是说岁月的磨砺让人坚强,林杞从来不这么认为:岁月只会让人变得千疮百孔,变得浑身是伤,每一道都让人变得更脆弱,更容易受伤。
他是这样,
裴山远也是这样。
“我的弱点不也在你的手里吗?”林杞顺着裴山远的长发顺毛道:“等到那个时候,你先下手为强不就行了吗?”
裴山远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到那个时候红烧了你又有什么用,该受的伤还是会受…”
林杞没办法反驳他,骗他说不会存在这种可能。
虽然他现在可以很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背叛,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变心,会把那个人宠到天上去,但是他不能保证自己从生到死一直如此。
这种事情,只有盖棺定论的份。
他爸当年也是信誓旦旦地向他妈保证自己的忠贞的,结果确实盖棺定论的忠贞了,可惜盖的是他妈的棺,定的是瞒天过海的论。
林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不忠的血,他不敢向裴山远保证什么。
林杞是个坦诚的人,所以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裴,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不会变,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海会枯石会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弱点交到你的手里,让你来决定是不是要伤害我。”
“…”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
“免了,听完你怕不是就赖上我了。”
裴山远没好气地说。
“嗯…你不想要我吗?”
“…不是这种要法。”裴山远拿林杞是真的没办法,但是他还是觉得林杞有点不可理喻:“你到底是来跟我告白的还是求婚的?这步骤是不是跳的太快了?”
林杞歪了歪头,这次是真的在卖萌了。
“有区别吗?”
“…”
裴山远原本想说区别可大了,但是仔细想想对他来说差别也不大,无论是什么程度的既定关系,对他来说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或许跨过这道障碍后就是雨过天晴,春暖花开,但是他不敢去赌了。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不是早年还在学院时无论做错什么都还能挽回的时候了,现在如果再走错一步,可能这辈子都要活在懊悔中了。
不如不做不错,当个安全的鸵鸟。
“没有区别。”裴山远语气飘渺:“因为无论哪个我都不会答应你。”
林杞摸着裴山远头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果然不行…”
林杞默默地坐起身,裴山远也默契地随之换了个姿势,从他怀里出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的沙发上,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良久,还是林杞先开的口:
“裴,抱歉,我的勇气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杞的语气很淡,带着一丝无奈。
如果他拥有一个健康的过去,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他忍不住这么想,但理智打消了他这个妄想,世界上没有如果。
裴山远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咬着牙僵硬在原地。
他很少放任自己的情感失控,但是今天已经失控得够多了。
“你要走吗?”
裴山远的语气有些生硬。
“嗯。”
林杞应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动作。
情感波动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他和那些告白失败的人没有区别,都很难过,只是他不会把难过表达出来,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那种能力。
裴山远也没有开口催促他,或许他也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奇迹的事情发生。
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林杞默默地起身,道了一声保重,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裴山远则僵坐着,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林杞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前,略显吃力的推开大门,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了起来,路灯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光,好歹能看得清前路。
林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要踏出去…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股力道从他的身后传来,把他粗暴地按在了门边的墙上。
嘭。
“林杞,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以后都不打算回来吗?”
裴山远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林杞很平静地看了一眼扯着他领口的手,随后叹了口气:“是。”
“…就因为我没有答应你?”
“是。”林杞顿了顿,甚至还有闲心安慰他:“只是普通情人的话,裴导以后还会有很多呆头鹅可以玩,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裴山远抿着唇,没有开口。
林杞说的没有错,就算没有这一只呆头鹅,他还会有下一只,只要有心,甚至可以组一个呆头鹅军团,但是…
“但是他们都不是你…”裴山远投降似的闭了眼,像是在逃避什么:“林杞,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林杞无奈地笑了。
对他来说,留下来等于
往自己的身上扎刀,而离开又像是往裴山远的身上扎刀,几乎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他不是那些被温暖着长大的人,没有无穷无尽的爱无望地投进去。
“对不起。”林杞低声地说着,语气很温柔,却也坚定地让人绝望。
裴山远不喜欢死皮赖脸的纠缠,总觉得那样不优雅,但是他做不到就这样放这只呆头鹅走…
“林杞…”
“嗯?”
“是不是我说我愿意,你就会留下来?”
“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等等,你让我想一下。”
裴山远的表情很挣扎,他埋首在林杞的颈间,像是在汲取什么力量。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乌云后探出头来。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
两人在月下拥抱的场面可以堪称是浪漫,如果不考虑他们几乎是在做着极为艰难而痛苦的抉择的话。
裴山远把林杞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固执地不让他走。
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林杞…你说,我能不能信你一次?”
裴山远说出这种话,几乎等同于示弱了。
林杞也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裴山远不会为他作出改变,毕竟他把自己的感情藏的那么深。
这场一百步的相向而行,他做好了走完一百步的准备,但是因为有心无力,最终放弃,但是如果裴山远也愿意向他而来的话,或许一切都还有可能。
“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不会伤害你,至少这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呆头鹅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
裴山远气笑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骗我的也行。”
林杞也很无奈:“我不想骗你。”
“呆头鹅!”
“嗯,抱歉,我这么呆。”
裴山远没好气地笑了,谁叫他把这只呆头鹅捡回家了,呆也只好忍着了。
“算了,做我家的鹅,呆就呆一点吧,我养着你就是了。”
林杞眨了眨眼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裴山远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他凑近林杞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
“我、愿、意——你满意了吗?”
林杞楞了片刻,缓缓地笑开了。
裴山远也不得不承认,这只呆头鹅的笑容是真的惊艳,原本总是笑得礼貌又温和,现在发自真心地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说起这个,裴山远就不得不怨念,明明是只呆头鹅,却披着一张高岭之花的皮,真正攀折下来的时候,才却发现手里多了一只粘手的呆头鹅。
“嗯,我也愿意。”
林杞认认真真地说着。
裴山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拒绝承认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幼稚的告白而感到羞涩。
“愿意了就跟我滚进来,这么晚了,家里有你住的地方。”
裴山远色厉内荏道。
嘭——
大门被阖上。
呆头鹅被主人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