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步步紧逼,让我心跳慢半拍的后退着。噔的一声后背砸在宫墙上,我无路可退。
他眉头微抽,眉心拧成螺旋,“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疯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但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太监吗。”
“我不是太监。”他垂眼看我,“你帮我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我抿了唇默声,不敢看他的侧开了头。
见我不理他他急躁的抓过我的手,“那你摸摸看,看我是不是太监。”
我心下一悸连忙抽回了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哪有人强迫别人摸自己的!
他的声音无措,微不可闻一丝哽咽,“你是在怪我,怪我骗你吗,怪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
“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的。我连自保都成问题,我不敢害你我”
知道应曜不是太监的时候,我何尝又不是在知道权衡利弊后还是选择要救他呢。
他重新抓上我的手,肌肤相触让我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颤栗,“你不能这样不能装不认识我。我这里好疼这里”
他拧着眉头,抓着我的手覆在他心口上,皮肌下传来有力的震动,震的我都有些发麻。
“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太子!我只是一个才从冷宫里出来没多久的小宫女!”
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看着我光鲜亮丽,其实我什么都没有。”他的眼底铺满细碎的残渣,可怜又脆弱,“你已经救了我一次,再救我一次好不好?”
“所以不要不要不要推开我”
“”
我无奈却也推不开他,叹了口气说:“应曜,我想吃烤地瓜,你呢。”
一声轻笑,他黏糊的蹭着我的脖颈说:“恩,想。”
我拾起木棍戳着坑里的烧的漆黑的木炭,炭火星子噼里啪啦的。
应曜也抱着腿蹲在我身边一同看着那地瓜被烤的死去活来。
“我没有爹娘,从小就是一个人,后来入了府给人当丫鬟,算是找到一个庇护之所,后又赶上选秀,进了宫当宫女。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崎岖坎坷也没有什么精彩绚烂。”
星火的光点映在他的眼中,他歪着头靠在膝盖上,嘴角勾着淡笑,“恩,平平淡淡,平平淡淡就好。”
“你呢?”我拿出地瓜掰成两半递给他,“出生就是皇家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也会有烦恼吗?”
他将地瓜上沾了灰的皮一点点仔细的剥掉,然后递给了我,拿过我手里那没什么肉的地瓜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的母后是谁,听人说是个没什么地位身份的小宫女,生下我那年就死了。我虽然有父皇,但那不是我一个人的父皇”他说的冷静,字里行间透出的腥风血雨却让我不寒而栗。
这后宫里头,没有生母背后家族的支持,连基本的自由,都成了奢望。
更别提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或许那次的落水不是意外。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眨眨眼。
“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啦,到时候给人知道你跟一个曾经在冷宫服侍过的宫女来往,难免对你有影响,好不容易才坐上太子这个位置。”
“”他丝毫不在意锦衣染上泥泞,手里捧着个灰埃埃的地瓜出神。
“听到了吗?”生怕他没听见的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固执且倔强的说:“没有。”
—
我原以为我那天对他说了那么多他多少也能理解我们之间所横的隔阂,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应曜竟然又找上来了。
我是没有资格赶他出去的,毕竟我跟的主子能从冷宫里出来还有他的功劳呢。虽然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指点照拂过他,但作为他名义上的小娘还是很欢迎他的到来的。
应曜提起茶盖拂了水面,神色看不出几分真情假意。
他本只是聊着闲话家常,却突然扯到了我身上,我一愣,听着他胡诌,说我前几日冲撞了他,让他好些时日吃不消停睡不安宁,请了太医看,说是心结需系上之人解。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你请的什么太医,莫不是请的二流子算命的。
主子不敢得罪他,倒是非常大方的把我交付了出去。她是听出话里应曜的胁迫,认为我惹了事,不敢再将我这个烫手山芋攥在手心里。
然后我就又被卖了。
我咬牙,“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冲撞了太子,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恩。”他笑的无害,“我海涵了。”
“”
走在宫外的青石灰砖上,应曜紧紧攥着我的手,幽幽道了一句,“要变天了,我不放心将你交付给别人,只有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安心,才能吃得下睡得早。你看,跟我方才说的也没差不是?”
我抬头看了看天,心想这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哪里要变天了?他这又是请的哪个三流算命的给算的?
—
真变天了。
应曜身为太子却逼宫了。
我看到他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不像是只有他的,或许还有别人的。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似洪去山倒之势的倒在我的怀里,握剑的手还在颤抖,声音也哽咽。
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鼻尖酸涩的我说不出话。
“我太想见到你了,便马不停蹄连衣服都没换的赶了回来。”
“恩。”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在,一直都在。不会跑的。”
应曜身为太子为什么要逼宫?我没问,或许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去应曜宫里的时候却没有找到他,宫里的人告诉我他被大皇子约去御花池赏荷了。而且身边还没带一个下人!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自他不小心跌落进冷宫池塘里那件事后,他就怕水到很少去往有河的地方。今天怎么会同意大皇子的邀约只身前往?
我心急如焚,快步往御花园内赶去。
只赶到御花园外,便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我恍惚一瞬几乎是用跑的冲了过去。
“应曜!”
面前背对着我的人是应曜,那地下浑身是血躺着的那个人是大皇子?!
“应曜!你没事吧!”我喊着他就要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他的声音颤栗,呵住了我,“你别、别过来”
我皱着眉头没听他话的跨步上前走至他的面前。
他的瞳孔颤抖惊惧的看了我一眼,半张脸浸染鲜血,他慌张的低头捂脸,“别、别看我,我现在很吓人。”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一身血迹,现在也是,没什么两样。不一样的是,此刻在我面前的他,是刚杀完人的应曜。
“别看我好不好,求你”他的声音染上无措的呜鸣。
我摇头。
“那你、你背过身去,我、我去池边洗把脸”
“应曜。”我叫着他的名字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眼里有着不解的探究,“你没事吧?”
他蓦地垮了身子,倚靠在我身上。毫无缘由征兆的啼哭了起来。
我紧紧的搂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害怕我吗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不害怕。”
应曜哭的那般大声,似做了错
事害怕的孩童。
“不要走不要走”
“恩,我不走。”
应曜伸出手,用那双沾染鲜血还滚烫的手臂紧紧的拥着我。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间,汩汩流出的温热灼烧着我的皮肤。他的怀抱,比我的,要让人窒息的多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你”
他这没头尾的话说的我一愣,“恩”了一声。
“他威胁我他要别的我都可以给,可是他拿你威胁我”他谈及此事时眼底的无措消失殆尽,只有阴鸷的偏执,“他要什么我都给了他可他偏偏不该对你起异想”
“他为什么拿我威胁你?”
应曜敛了眼,又收紧了在我腰间的桎梏几分,声音低幽道:“你知道吗其实真正的太子本不该是我,是他。”
我瞠愕。
“我落水的事是他找人指使的,他是皇上的大皇子,是皇上最爱的贵妃诞下的孩子,他母亲有多受宠他就有多跋扈。皇帝有多少个儿子,就有多少个人视他为眼中钉。那次落水活下来后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抛砖引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扩散了自己曾经被害的事实真相,让别人以为我是软弱可被利用的棋子,有人想借我谋权,于是有人拿此大做文章弹劾他。皇帝想保他,便推了我坐上太子位。拿我作他的挡箭牌。”
【你看着我光鲜亮丽,其实我什么都没有。】
那日他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心口有些绞痛的慌。
“这太子之位不是我的,是我偷的。只有这皇位跟你,才是我的。我要护住你,就必须登上皇位,才能给你足够安全的一方天地。”他哽咽了声音,声音蕴着一丝不自信的试探,“你是我的。”
“恩,我是你的。”我坦然自若的道。
他怔怔抬起头,眸中噙着水润,眼尾哭的茜红。眼睫挂不住眼泪的轻颤,眼泪欲落不落顺着尾睫荡漾。
在他还怔愣的时候,我叫来他贴身的暗卫,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处理的务必不要让人发现,消息扩散出去就说是大皇子染了天花,传染疾病严重不得出宫留宫内治疗。”
那双眼痴痴的望我,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醒他,“你听见了吗?”
他抿了唇,嘴角下瘪着。
“你知道我来找你,你不认我的时候,我这里有多痛吗?”他蓦地抓过我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手下的心跳嘭嘭嘭的好似要撞破那束缚冲到我的面前。
我是不知道好好地他怎么又提这个,挠了挠头,“你是太子,我是宫女啊,身份地位的尊卑差距,你不是最知道这个了吗。”
“我知道”他吸了吸鼻子,“可是面对你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委屈也别扭,拿出一个小荷包塞进我的手心。
我愣了愣,打开荷包一看,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碎银子。
眼泪将他脸颊的血迹冲刷,留下两条滑稽的泪痕。
他的鼻音浓厚,堵着嗓子说:“这银子是我一块一块找回来的你就这个态度对我”
“我不要。”我将银子还了回去。
他手足无措的睁着眼看我,“为什么不要”
“我不是说了吗,十两银子你可就是卖给我了,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哪有这么简单就将自己赎出去了的。”
我对应曜是偏心的,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是要执意救下他开始。心里头的秤杆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首先嘛”我笑嘻嘻的道:“我要吃烤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