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看那小乞丐,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身边太多孤儿了,前一年闹天灾发生了一场瘟疫,很多人
妻离子散,即使皇帝有赈灾措施还是出现了很多孤儿,也死了很多人。
这人被溅到污水也是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也许,快死了吧。
“喂,你还活着么?”没去管自己的湿裤子和鞋子,他撑开伞靠近了小乞丐。
听到他的话,那小乞丐似乎动了动,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他,即使脏污不堪,他却知道这个小乞丐长的还不错,看那身破烂的衣服,虽然破烂了,可是看做工,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吧。
哼,富人家的孩子,他可讨厌了。不理他。
正打算走人,没想到那小乞丐突然咳嗽几声,他想这人是生病了?生病很难受的,于是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对方看到他伸手,却吓得立即跳起来!
“你干什么?”他被小乞丐突然的动作吓得差点再次摔倒,手里的油纸伞都要再次沾染泥水。
小乞丐拔腿就跑,踩踏出的雨水还溅了他一身。
望着远去的身影,他气的跺脚:“呸,小乞丐,好心当做驴肝肺!”
回到家毫无悬念的被臭骂一顿,好歹没被揍已经不错了,他想,这鬼天气,这可恶的小乞丐,真是倒霉极了。
第二次见到小乞丐的时候,他刚从私塾回来,虽然他家没多少钱,但是父母还是让他去了私塾。
嘻嘻闹闹的几个人说去护城河玩,虽然家人明确的说过不要到河边玩,很危险,但是他们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要好玩,哪管得了危不危险。
流浪狗流窜于河边的芦苇荡,他跟着几个孩子边走边笑,他们改了方向,去了银临城西边的映月桥,那里是许多文人墨客喜欢去的地方,两岸是花街柳巷。
桥下有来来往往的商船,平时都是热闹的。
同行的小伙伴追着一条狗跑,他们想捉住它,却跟丢了。
他看着桥头,有卖肉包子的小店,糕点铺,还有卖漂亮的纸风车和风筝的老爷爷。
“快看快看,那个不是上次的那个被狗追的小乞丐么?”
“噢!真的是他哎!”
“哈哈,他没死掉啊。”
闻言,桓云看过去,果然是他。一只流浪狗一直朝着小乞丐吠,小乞丐却不为所动,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偶,没有知觉,没有生命。
小乞丐怎么在这里呢?
“走了桓云,那条疯狗很可怕的,我可不行被疯狗追。”
“就是就是,我们快点走。”
好像是冥冥之中他就是会遇到那个小乞丐,又是他去给父亲送饭,大中午,太阳晒的吓人,今天天气晴朗,他并没有带伞。
他又在一处屋檐下见到了小乞丐,他走了过去:“小乞丐。”
小乞丐看到他又想逃,却被他抓住了,两人摔倒在地,他用力压住小乞丐,防止小乞丐爬起来。
“嘘——别动。”他捂住小乞丐的嘴,小乞丐不动了,他才放开他。
而后,他把小乞丐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地方。
那是一个城外的山洞。
看着小乞丐狼吞虎咽的模样,果然是饿了好久了吧,他把父亲买给他的桂花糕分给了小乞丐,他喜欢桂花糕,但是还是给了小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桓云。”他说道,但是对方并不回答他,只是瞧了他一眼。
啊,如此傲慢也只有娇弱少爷才有的性格。
“……天琊。”含糊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天涯?”他念道。
“……天琊。”再次重复,说的清晰了点。嫩嫩的声音,配着小乞丐那被他擦洗过的脸,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比自己可爱多了,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小乞丐以前也许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少爷吧?可是为什么成了孤儿?
肯定是不听话被爹娘扔了,哈哈。
小小的天琊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浅浅的一笑,特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他让天琊待在山洞,并且找了很多干草铺上,这样总比待在别人家屋檐下好多了,起码能够遮风挡雨。然而第二天去山洞的时候,天琊并不乖乖的在山洞中,天琊已经离开了。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找遍了银临城城内,依旧找不到天琊。
也许死了吧,也许离开了银临城了吧?也许,他的亲人找到了他,于是回家了吧。
他觉得遇到的这个叫做天琊的小乞丐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小乞丐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
第十五章
两个月过去了,他依旧找不到天琊。不用去私塾的时候,他推了小伙伴们一起去钓鱼的邀请,独自一人穿过大街小巷,希望能够再次见到。
“什么嘛,他又不是我的朋友,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与我何干。哼,我回家了。”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要那么在意,他不过是同情心泛滥了而已,所以才搭理那个小乞丐。
没过几天,他把小乞丐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家养
的大黑狗生了三只狗崽子,有一只是白色的,他喜爱的很,没事就去看看小狗长了毛没,眼睛睁开没。
他的娘亲忙着干活儿,给爹爹送饭的任务又交给了他,他按照以往的行走路线,走到了那次天琊躲雨的地方。
送完了回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并没有那个蜷缩的身影,不由得骂道:“真是愚蠢!”
也许他在骂什么人,也有可能他是在骂自己。
转眼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一人拿着鱼竿和竹罐,边走边哼着跑调的歌谣,像个小大人一样,肆意的前行。
他要去鱼跃湖钓鱼,他都把鱼饵弄好了,看了看竹罐里头的蚯蚓,这可是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挖的。
来到一处人少的湖边,他放下东西,才发现一旁的古榕树下,躺着一个人,那是个孩子。
他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天琊,惊讶的久久没有回神,为什么天琊躺在地上?“……死了吧。”
然而心中却有些生气,分不清自己为何生气。
走近了才发现在天琊身上有着比上次见他时严重的多的伤口。
细瘦的手腕,紫红的淤青布满了天琊的脸。
“你怎么了?谁打你了?”他无法抑制心中的难过,他都不知道谁那么狠心打小孩子。
“……桓云,是你?”天琊泪痕未干,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他。
桓云看他衣服换了一套,布料极好,却沾染了许多灰尘泥土,就像是跟人打架了一般。
天琊昏昏沉沉的说了他是逃出来的,躲在这颗大大的榕树后面,那些家丁找不着他,而他好渴,好累,还很痛苦,终于受不住晕过去了,以为桓云是那些坏家丁,才猛然被生生吓醒。
桓云放弃了钓鱼的计划,他叫了邻家的大婶来帮忙,把天琊带回了自己的家。
他说过他的娘亲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并没有责怪他带野孩子回家,善意的说能帮则帮。
说了天琊的情况,他的娘亲非常乐意照顾天琊。
只是,他看着娘亲给天琊洗了身子后,难看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娘,天琊睡着了?”他想跑屋里去看看天琊。
娘亲却阻止了他,摇摇头,牵着他的手走到了院子里。
“云儿,他的身子非常差,我们根本请不起好的大夫。”她同情那个孩子。
“他是不是快死了?”他一直都觉得,天琊那模样就像是要死了。
“别瞎说。”娘亲把天琊的那身脏衣服拿去洗,泡在水里能泡出一堆血水。
“可怜的娃,真是作孽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愤愤的搓洗衣服,娘亲叹气,对着他说道:“你去药堂买些药,屋里有张纸写着,让掌柜的拿给你。”
“哦。”他应了声,于是跑回屋里,拿到了那张药方。
虽然他才五六岁,但是经常帮娘亲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跟药堂的掌柜也是熟识,这等事情,自然不在话下。而他的娘亲并非才女,却也识得字。
忍不住往后院跑,去看看天琊。
床上的天琊安静的闭紧双眼,洗净的脸庞白的吓人,他当然知道,天琊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他想起来爹爹给他编的一个草环,那可是他很喜欢的小玩意儿,爹爹说,这个草环是爹爹做的一道保命符。虽然他不信,却还是放在了他装宝贝的箱子里,好好的保存。
去翻了出来,他把盖在天琊身上的被褥掀开,握住了天琊的手,给他带上。
“虽然爹爹说这是保命符,此时我希望这是真的保命符,保佑你安康幸福,天琊,你会好起来的。”刚想盖上被子,却看到了天琊并没有穿衣服,因为天琊身体上有着纵横交错的伤口,深深浅浅的看起来就疼的很,伤口泛白,肯定很疼,如果穿衣服被弄到会更痛吧。
他去买了药回来后,天琊还没醒,爹爹回家后,娘亲跟爹爹商量天琊该怎么办。
直至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天琊醒了,当时他就差点欢呼雀跃的想大叫,却被在准备午饭的娘亲给止住了。
他看天琊迷迷糊糊的样子,凑上去想让天琊下床。天琊不为所动,拒绝的躲进被子里。
他才想起来,天琊没穿衣服还生病了,也就不计较天琊的不配合。
他可高兴了。
然而他们一家人没高兴几天。
银临城有一户人家赵氏,是卖胭脂水粉的商家。那家有四口人,年迈的两位老人,以及不成器的两个未嫁人的女儿,在昨天死了,听说两老的那俩女儿死相最为凄惨。也不知是惹了什么大人物,竟然就此丧命。
银临城虽然很大,这件事情却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城!
有一名女子找到了他家,大概二十来岁还不到,他却有些害怕,爹娘也是吓得不敢做声。
为什么她要带走天琊?一看就是坏女人!
她身后出现了一名男子,跟那女人差不多年龄,他知道,他们绝不会是好
人。可是他不敢,他好害怕,那女人能一拳捏碎他扔过去的石头。
天琊被带走了,他唯一记得的是那个男子叫那女人凌毁,他想大骂,却被爹爹捂住了嘴。
天琊被带走了,会死的,会死的!
会跟那些没爹娘的孤儿一样,死了被扔在乱坟岗!
后来他渐渐长大,时不时就会想起来,而他再也没有见过天琊。
“桓大人,城主来信,召您速回银临城。”突然冒出来的下属抱拳一礼,说道。
“……知道了。”回答了一声,他看着下属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录属于银临城城主麾下,是暗部的首领,可以暗中调动几万护城军,除了城主,他就是老大。因为策月近年来一向和平繁荣,其他城池也无混乱,他几乎闲的发慌,如此才会有闲情游山玩水。
也不知大伯唤他回去是有何事。
他暗地里收集着关于菱纱阁的一切情报,因为他想再次见到天琊。如果,那时候的女子真的是凌毁,而叫凌毁的能够符合条件的,只有那位菱纱阁阁主。
他十岁那年,大伯成了人人羡慕妒忌的皇亲国戚,而他也待在了大伯身边。
已经十五岁的他早已不是小时候调皮的孩童。
大伯在前堂里气愤的怒骂,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大伯如此失态。
他一到,见着他就开始叹气。
原来是大伯的一桩生意被抢了,而抢大伯生意的人就是菱纱阁,大伯一向跟菱纱阁这种江湖势力扯不上关系,怎么会跟他过不去呢?
更可怕的是,菱纱阁写来挑衅书,说要一把火把这国舅府烧了。
先不说这如儿戏般的挑衅书,国舅府岂是能让什么菱纱阁的人来放肆的么?
然而,当真有人放火。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他带领着人追去。却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只是,那人并没有认出自己。
“等等!”他追了上去,奈何对方轻功极好,他差点追不上。
对方停了下来,他们站在一座石拱桥上。
对方的模样变了,却还是能够认得出是当年的那个瘦弱的小乞丐天琊。
“你该去叫刚刚逃跑的黑衣人。”天琊冷淡的声音没有小时候的稚嫩感。
“不,那人不重要。”他回答。
对方疑惑。
“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他走上去,走到了天琊跟前。
“……”天琊的脸色是冰冷的,并不理会他奇怪的话语,只是抿嘴,转身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
感受到一丝杀意,他不得不软着声音,些微哽咽的祈求:“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