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然而此时此刻,青年几乎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即将看到的场景。他的呼吸窒住了克里斯的目光盯着前方,被束缚住的手臂不住发抖。微弱光线透过教堂的玫瑰玻璃照进来,照亮了呈现绿色光泽的水箱。
克里斯的瞳孔骤然一缩。
水箱套嵌在一层铁笼里,一条粗铁链横穿人鱼锁骨,把他钉在了箱内。他的上半身乃至头部都被安上了数个的探测接头,手腕粗的链条交叉横过,锁住他的胸膛和手臂,三米有余的鱼尾正当中和侧下方分别被铁链贯穿,死死固定在水箱底部。
青年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拼命忍住,死命紧咬着牙关,像是孩子似的咽下去呜咽;但泪水还是从通红眼眶落下来。
高处的耶稣像漠然俯视众人,塞谬尔在水箱中陷入愤怒且不安稳的昏迷,月辉般的银发萦绕在他脸侧。
克里斯哽咽般的喘息着,像受伤的野兽。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小塞谬尔还是那么英俊,尽管一脸血污,满身伤痕。克里斯注视着他,手指关节在椅子扶手上紧紧蜷起,已经用力发白。绷起的青筋在手臂侧凸显出来,不断发抖。
“sauel,” 青年轻轻呢喃,“sauel, y love”
泪水划过发颤的唇边。下一刻,昏迷中的塞谬尔猛地挣扎了一下 -- 他伤痕累累的鱼尾痉挛般抽动起来。
“黑尾醒了!”
教众道。他们的声音里透出喜悦,而就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像是沉石一样迎面碾压而来!
被束缚在电椅上的克里斯痛苦挣扎起来。他的身体紧绷成一个极其异样的姿势,不断痉挛,任何人只要稍微看上一眼,就会知道他已经无法呼吸了,并且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几乎是瞬间,一阵炸裂声从水箱猛然内传来 -- 人鱼竟然挣开了胸膛上的锁链,血雾顿时炸了出来,鱼尾以一种极度扭曲的角度弯曲了过来;即使是水箱旁意志坚定的教徒,面对这种滔天怒火也不由得连连后退 --
“立刻暂停!”卡尔对助手说,对方急忙赶到一旁的桌上,关掉。被钳制着的感觉消失了;那双无形紧锢他脖颈的手松开了。克里斯视线一片模糊,大口大口挣扎着呼吸,费力地抬头看向前去。
塞缪尔完全不顾鱼尾上贯穿的固定铁链,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向前来,连锁骨处的链条都被挣得发出可怖响声,好似即将要被暴戾扯断。他几乎是扑在水箱的前壁上,把脸贴上来,银色长发在绿色的水和血雾之中丝丝缕缕散开。
他的獠牙全部露出来了。人鱼喘着气,紧紧把脸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看向克里斯。他的那双金色瞳孔可怕地抽缩着,像是渴水致死的人那样望着克里斯,望着他唯一的渴望。他的小人鱼遍体鳞伤,满脸血污,正如同他们在四年前的初见一般;但他的双瞳中还是可怖地闪着那种永不屈服的灼烫野兽光芒,就像他们初见时在那个闷热潮湿的船舱里一样。
他是他最战栗的疼痛,是最纯粹的欢愉
。一眼便是一生,克里斯永远也忘不掉。
“我在这儿呢,塞谬尔。“
克里斯轻声说。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心如刀绞般疼痛,金发青年狠命咬住牙关,吞下去哽咽。
“继续吧,加大程度。“ 卡尔指挥道。 另一个助手在桌旁毫不犹豫按下按钮,顷刻间滋滋声的电流窜过全身,通过血管走入骨髓 -- 血管在沸腾般灼烧,肌肉好似要拉开骨骼般的剧烈疼痛,青年痛苦的惨叫就像被人掐在喉咙管里一样,心脏麻痹般抽痛,耳中轰雷般响,眼前一片令人眩晕般的黑——
塞谬尔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暴吼起来。他一拳砸在玻璃壁上,让整个水箱包括地板都颤抖不已他疯狂挣扎,像一头困守洞穴又陷于绝境的狼,把只要是碰上的任何东西都会暴戾地撕成碎片。几乎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克里斯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他狠狠咬着牙,人鱼在水箱里疯狂咆哮着,狠狠撞击被钢筋框住的玻璃壁,清澈的水箱里很快渗出一缕缕鲜红血丝。
电击暂时停止了,可在他血管和神经里肆虐的电流似乎还没有平息。克里斯颤抖着深深喘了一口气,强行抑住了痛苦的呻吟,他还没有缓过劲来,下一次的电击就又开始了——
这痛苦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一次比一次来的剧烈,克里斯歇斯底里地痉挛起来。塞谬尔的眼底透出一种只属于野兽的嗜血寒意,那杀意如滔天巨浪,尾部的铁链重重地砸在水箱底部 -- 他发出疯狂的暴怒咆哮声,一次又一次地猛然全力撞击水箱,巨响震碎了上方的玫瑰花窗,彩色玻璃碎片如同雪花一样纷纷砸下,所有人都慌乱地护住了头和脸 --
“停下!”卡尔大喊。他见情势不对头,连忙下令阻止:青年的鼻口间已经流出鲜血来。博士立刻从手提箱里翻出针管,急忙上前来给他注射吗啡。
“您的恢复能力还不太健全,”卡尔道,青年在电刑椅上奄奄一息,“再用电击已经不合适了。”
一针肾上腺素强行拉回了克里斯的神智,他咳嗽起来。
“黑鳞对您接受电击的反应虽然很大,但是并没有达到阀值,””卡尔说。他思考道:“或许是因为没有足够刺激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