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被他看得一阵莫名,便抱着他的脖子微微抬身,温声询问他。他没有应声,只在捡完最后一片花瓣后伏低了身子,并在愈渐浓厚的玫瑰花香中,低头在文森特的前额上落下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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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家具陈设简单却精致,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有着浅浅纸纹纹路的米黄色墙纸铺满了屋内四周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幅莫奈的画,颜色斑斓却又素淡,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三个舒适的单人布艺沙发摆在了房间的一侧,以中央的黑木茶几为中心围成了一圈。而不远处则是一套中规中矩的办公桌椅,并上两只靠墙立着的书架,将这个角落的功能与其他地方分割了开来。
与屋门相对的地方有一扇对开的大窗,此时时间尚早,天气也不错。屋子的主人将半透的纱帘拉上了,阳光像过了一遍筛似的投进来,便有了一种朦胧感,给明亮的室内打上了一层带着暖意的柔光。
尤塔·马格拉夫-史蒂克斯鲁德坐在一只单人沙发上,低头查看着一沓新鲜出炉的测验结果报告。她蓬松的灰白卷发在日光下呈现出了耀眼的淡金色,而当她抬起头时,她脸上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便轻而易举地令人忘记了她的年龄,只给人留下了和蔼可靠的印象。
她的身子微侧,面向了隔壁沙发上的男人。对方在她翻看报告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闭目养神,但她手中“窸窣”的声响刚一停下,男人便睁开眼,看向了她。
“我很惊讶,格纳登洛斯先生。”尤塔笑着说道,语速不疾不徐,口吻平和而沉静,仿佛在念一首温柔的小诗。她直面着兰伯特毫无温度的目光,神态依然从容不迫,说起话来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您这一次的诊断结果虽然仍旧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是个别指标的等级下降了,这是个好现象。”她说着,将一叠报告中的一张抽出来放在了最上层,一边用笔尖轻点着纸面上的某一行字,一边温声细语地给兰伯特解释,“十五年前您第一次在我这里就诊时,根据icd-10进行测评,七项指标当中您有四项符合,另有一项有关攻击性的指标得分比较危险,只因为您的忍耐性良好,所以综合指数在安全线以内。之后的每一次复诊,您的情况都比较稳定,除了攻击性逐渐下降以外,其余指标没有明显波动。”
说到这里,尤塔将笔下的纸插回了原位,把最新一次的测验结果复又挪到了最上方。她在短暂的停顿期间并未将视线从兰伯特身上挪开,虽然口中的话连贯流畅,但实则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兰伯特的观察上。
她看见兰伯特的视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向下瞥了一瞬,应当是下意识地关注着她手中最新版的测验结果。
这是一个新信号。尤塔心中不动声色地想着,嘴上却没有因为思索而迟疑。
“一直以来,七项指标中的第一项、第二项、第三项,以及第五项,您的得分都很高。但这次,这四项中的一项终于有缓解的趋向了。我想,您之所以突然向我预约了这次复诊,就是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吧。既然如此,我想知道,您是不是对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了?”
兰伯特听到这里,没有立时回答。他用食指指腹轻轻婆娑着手杖杖头上的蛇鳞纹路,又将视线略略向下挪了些许,避开了尤塔的目光。
他和他的心理治疗师是老熟人了,已经打了十五年左右的交道。他在这位年逾六十的夫人面前不会刻意克制自己的情绪或举止,想来他的那点不寻常早已被对方看在了眼中,并暗自琢磨过一遍了。
而同样地,他也对尤塔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他知道,尤塔现在是在诱导他,摸约是想要从他口中挖出那份“不寻常”的诱因。
对此他不想回避,但还是斟酌了片刻,才做出了答复。
“第三项——‘与他人建立关系和联系的能力薄弱。’”
尤塔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加深了笑意,“没错。”她肯定道,然后微微将身体前倾了几分,做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
“既然您能准确地指出这一点,那么就意味着,您最近经历了一件十分特别的事情。人的个性的改变是一个过程,您的性格变化应当从一段时间前便开始了,但那件‘特别的事’成为了发生质变的关键……您介意将那件事分享给我吗?”
“……不。”兰伯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看了看茶几上正在运行的录音笔,略微沉吟了一瞬,而后才继续道,“三天前,我吻了一个人。”他说到这里,见尤塔眉心一蹙,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便知道对方想错了。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是很平常的亲吻,亲在了额头上。”
尤塔闻言,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继而又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这是您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吧?”她温声问,见兰伯特点了头,便接着引导对方,“所以,是什么人让您破例了?”
“是我的性奴。”兰伯特道,话音刚落,就见尤塔了然地挑了下眉梢。
“是瑟兰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