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陌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

“燕栖寒，你就和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一起了？哦，让我看看。原来还是个平庸的beta！”

麦色皮肤的高大alpha挡在了两人面前。他单手插着兜，弯腰，双眼不怀好意地半眯着，凑上前打量沈陌。

他一身和燕栖寒同样款式的机甲驾驶系制服，包裹于贴身布料下的肉体强悍矫健，肌肉结实块垒分明。他身材极高大，比沈陌要高上快一个头，甚至于比燕栖寒也要高上些许。这使得沈陌不得不仰头看他。

来者有张桀骜不逊的脸，很有几分野性的帅气，狼一般的双眼上下扫视了一边沈陌后，轻慢地收回，嗤笑出声。

沈陌脊背僵直，指甲快要陷进掌心，面色冷凝。并非是因为被alpha的气势所震慑，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保证自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失礼的事。

他清楚这种目光……自从他来到上城区后，就被类似的目光反复打量过无数次。那是来自“上等人”的轻蔑和不以为意。

熟悉的屈辱和愤怒席卷了沈陌的心脏，程度更甚以往。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个粗鲁傲慢的alpha，前来找茬的原因，是因为觊觎他的爱人。

“你挡住我的路了。”燕栖寒向前一小步，将情绪不对劲的沈陌护在了身后，薄薄的眼皮撩起，没什么情绪地看了路野一眼。

路野被这冰冷的一眼勾得脊背一阵酥麻，又是痴迷，又是不满。燕栖寒对他一直这么冷淡，却总对一个普通的beta总露出温和的笑容……

路野情绪剧烈翻腾，英俊的面孔忍不住咧出个稍显狰狞的讽笑，看起来几乎有些恐怖：“真好笑啊，一个beta竟然还要oga来保护，窝囊。”

沈陌是beta，燕栖寒是oga。

路野的话一语中的，直刺了沈陌心中最深的介怀。

沈陌在和燕栖寒交往后，之所以依旧日日被不安困囿，就是因为他永远无法像alpha一样给对方留下永远的印记。让人一见到燕栖寒，就能从气味上分辨出，这个oga已经有了他的alpha。

沈陌只是个beta。如果以后燕栖寒遇到了信息素相合的alpha，那么他作为一个beta，将毫无竞争的能力。

沈陌想，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自卑的。在现行社会制度下，面对在择偶上占绝对优势地位、同时享尽了社会优待与资源的alpha性别，他深深自卑着。

三人对峙，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学生们很好奇事件的走向。

他们并不看好全校的梦中情人和一个无法标记恋人的beta在一起，但也同样不看好路野能半路截胡获得燕栖寒的青睐。

诚然，路野是个极优秀的alpha。家世显赫，体质极优，脸和身材放在alpha中都是极小撮的佼佼者。学校内不少oga都很喜欢这个荷尔蒙毕露、让他们看一眼就忍不住腿软的alpha。

但想也知道，这些条件并不会令燕栖寒感到动容。毕竟那可是燕栖寒。

学生们三三两两讨论道：“虽然路野很帅，但燕学长果然还是和那个大一新生更配啊……”

“路野太野蛮了，燕学长这样的美人还是和清秀的小学弟在一起画风更合。”

“只有我觉得燕学长和路野更配吗，强强真好，吸溜吸溜。”

“算了吧，路野肌肉那么大块，燕学长对着他能啃得下去吗。”

“喂喂喂，你们是不是忘了燕栖寒是个oga啊，要是他和路野在一起，被抱着啃的肯定不能是路野啊。”

“卧槽你不说我都忘了，燕栖寒是oga！”

“想想燕学长被alpha标记，好像也有点香啊。”

“……”

在学生们看来，燕栖寒是个oga，但是个不那么“典型”的oga。事实上，头一次和燕栖寒见面的人，很难凭第一印象分辨出他的性别——

青年的相貌是无可置疑的俊美——甚至于美丽。从眉骨到鼻梁到下颌，每一寸骨骼皮肉都如同神明最完美的造物，精致而富于勾魂摄魄的美感。

往往只是凤眼懒洋洋的一瞥，倦怠又寒凉，却如同钩子一样，生生要将人的心脏从胸膛内勾扯出来，留下一片鲜血淋漓的迷恋。

他像是alpha，笔挺的身形、俊美的眉眼，以及给人以压迫感、疏离感的气质，都像极了alpha。他是天生的上位者。

可比起alpha，他又似乎稍精致单薄了些。这般完美如艺术品的面容，不像是粗犷刚硬的alpha所能拥有的。线条内敛精悍的肌肉也并不是alpha虬结大块的风格。

更不可能是beta，人们想。依据刻板印象，这般恒星一样光在夺目的人不该是这么平庸的性别。尽管用“平庸”来形容一个性别很失礼。

可如果说他是oga……很少有oga拥有与alp

ha相仿的身高，以及这样强横让人叹服的气势。可他的确太漂亮了，只有oga才能拥有这样的脸。

因为这样超脱于所有性别的特殊，渐渐的，燕栖寒成了一个被模糊了性别的存在。人们见了他后，再不会将性别的刻板印象向他身上套、僵硬地将他归类为某一种人，只会纯粹地心悦臣服于他的强悍美丽。

他们太难以想象这样美丽强大的生物会雌伏于另一个alpha身下，温顺地张开双腿，迎接入侵了。

但凡是看过燕栖寒在模拟野外生存训练的视频的人，都会惊叹于这个oga外露的锋芒和凶悍。那包裹于作战服下的好身材更是让人着迷。

宽阔的肩背细窄的腰身，挺翘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很冷感，很性感。

比起找一个alpha，燕栖寒这样的人，找一个beta或oga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他虽然美丽，但怎么看都该是个主导者、上位者。而且，其实，这样的人，哪怕是和alpha恋爱了，也不见得就会在下面吧？这样美丽的凶兽，究竟要怎样结实的缰绳才能束缚住……他是猎人，而不是猎物。

不过也有许多人，在得知燕栖寒性别的之后惊讶、意外、惋惜。而这些情绪过后，则是暧昧不明。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美丽强大的oga，似乎更可口诱人了。或者说，这么强大的存在，只有当性别为oga时，才会更激起一种倒错、诱惑的快感。

不过事情的发展没能如了吃瓜群众的愿，眼前三人对峙的戏码很轻易就结束了，没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

面对燕栖寒的冷淡，路野显得无法接受，他一把抓住了前者的胳膊，然后在下一瞬，猝不及防被发难，直接被一个过肩摔摔懵在了地上。路野确实没想到燕栖寒会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动手。

燕栖寒理顺被抓皱的袖口，目光在路野怔愣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片刻的停留。他牵起了沈陌的手。

“走吧。”

“就这么放他在这里……没事吧？”

沈陌看着呆愣着躺在地上半晌没反应的路野，不免担忧。

“他能有什么事？”

燕栖寒偏头，深色的瞳仁里浮荡着一点薄凉的笑意。他抬手，将沈陌一点发丝别到了耳后，指腹温存地抚摸沈陌的脸颊，温声安抚：“如果以后有人为难你，发简讯给我。”

“不，不对。我不会给别人为难你的机会。”燕栖寒勾着唇，眼神却很冷。

沈陌一瞬间觉得面前的恋人很陌生。诚然，他一直清楚燕栖寒并不是性情温和好相与的人。能在历次野外模拟训练拔得头筹以压倒性优势击溃一系列alpha的人，绝不会是柔软好拿捏的存在。

但恋人这样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恍如深渊的样子，他是第一次见。

下一瞬，燕栖寒就恢复了常态。速度之快让沈陌不禁怀疑，或许是他看错了。

为了消除沈陌心里的不安，燕栖寒决定双休日和沈陌一起回家，去见见他的家长。

他可爱的beta恋人因为性别原因而没有安全感，如果互相见过家长能让他相信自己确实是对这段感情珍而重之、而不是一时兴起，那么他十分愿意。

两人决定先去拜访沈陌家。

沈陌有自己的考量。燕栖寒出身名门，他还没有做好去面对燕栖寒的亲人的准备。尽管燕栖寒已经再三保证家人并不会干预他的择偶、而是会真诚祝福他选择的爱情，但沈陌还是有着担忧。

他担心一旦去了，就是他们的交往到期的时候了。像燕氏这样的老牌贵族，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门当户对呢？

如果可以，沈陌甚至根本不想去燕栖寒的家里。

沈陌想，这次去完自己的家里，他就告诉燕栖寒，他还没有准备好。

周日，燕栖寒跟着沈陌来到了下城区。相比上城区而言，眼前的街道拥挤凌乱，破败的房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片荒凉。

“怎么样，是不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燕栖寒摇了摇头。

左拐右拐，沈陌带着燕栖寒走进了一片很有年代感的筒子楼。很难想象现如今帝星的首都还会有这样落后的区域，简直像是被时光抛弃了几千年。

燕栖寒垂下眼睫，神情平和，意外地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沈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的恋人虽穿着简单，身上却透着与下城区格格不入的风仪，气度斐然，整洁贵气。任谁一看，都绝对是属于上城区的贵族少爷。行走在落满灰尘的楼梯上，仿若闪烁在浮尘中的明珠。

沈陌摸出钥匙，开了门。

燕栖寒打量着眼前的居所。面前的空间虽简陋，但胜在整洁干净。里间的门在这时推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走了出来，应该是沈陌的父亲。

依稀能从男人脸上看见几分年轻时的英俊，只不过随着年纪渐长以及疏漏的自我管理，他看起来与街上常见的中年男性没什么区别，甚至更要沧桑油腻一些

。

燕栖寒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但他没有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放在心上。毕竟男人是恋人的父亲，那么自己感到眼熟也很正常。这抹熟悉感应当是来源于与沈陌有两分相似的脸。

比起沈陌的干净清挺，他的父亲，双眼过分浑浊了。很难让人第一印象里留下好感。

燕栖寒冲面前的男人微一点下颌，露出笑容：“您好。”

虽然对面前的中年男人难以产生好感，但燕栖寒依旧表现出了后辈应有的谦恭守礼。他想在沈陌的亲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事实证明，他做的不错。沈陌的父亲沈厉看向他的目光里完全没有冷漠和排斥……但，是不是有些过于亲热了？

沈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矜贵俊美的贵族少爷，目光热烈又隐含贪婪，像一条舌，沿着青年外露的小片白皙肌肤湿漉漉地舔舐而过。

只是一个照面，沈厉就认出了面前的少爷。但很可惜，对方似乎已经忘了他。

真是个薄情的小婊子。这才几年，就把曾经的恩客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燕栖寒因为不适而忍不住拧眉之前，沈厉放松了神色，露出个讨好又松快的笑。那张称不上英俊的油滑面孔转而露出让人松懈防备的亲昵慈祥。

“是小燕吧，真是一表人才。快来这边坐！”沈厉殷勤地招手，招呼燕栖寒来沙发边坐。

燕栖寒觉得恋人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不待他细究，就被沈陌揽住胳膊带着向屋内走去。沈陌竟是直接无视了自己的父亲。

沈陌脸色不是很好，他不是很想让恋人过多和赌鬼父亲有多交流。在看到两人打过照面后就扯着人走开了。

“怎么了？”

“没什么。”沈陌顿了顿，“你不用搭理他。下午我带你去见我小姨……那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见沈陌神色落寞，燕栖寒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揽过青年，让人靠过来，默默给予对方安慰。

到了中午午饭时间，在沈陌下厨之前，意外发现沈厉从附近的小饭馆儿打包回来了饭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小桌子。

沈陌心生古怪。沈厉这是怎么了？平常哪怕是过年，家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想必是看出了燕栖寒身份不凡，想着好好巴结，好诓到钱继续去赌博吧。

沈陌冷笑一声，对沈厉的惺惺作态不假辞色。

“小陌的男朋友来了，当然要好好招待。”沈厉笑得很和善，阴鸷虚浮的脸瞧着温和了不少。

燕栖寒道谢后，牵着沈陌的手落座。沈厉的目光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一掠而过。

“燕同学，应该是alpha吧？”

沈陌没想到沈厉上来问得会是这么个问题，一愣，不禁担忧地看向燕栖寒。

“我是oga。”燕栖寒淡淡一笑，没有丝毫不满。

星际时代，询问性别及信息素，尤其是在这样初次见家长的情况下，多少显得冒犯，甚至会被判定为持有性别歧视。

燕栖寒厌恶这种歧视，但他并不会此时发难，令沈陌为难。而作为天之骄子的底气，也不会令他因为一时的慢待而对自己产生怀疑。

“原来是oga啊……”

“oga”几个音节自舌尖滚过，滑腻阴凉如蛇。沈厉仿佛丝毫没察觉到沈陌冰冷目光的暗示，自顾自道：“咳、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结婚后生几个孩子？”

目光落在燕栖寒白皙俊美的脸上：“小燕呢，有没有想过未来生几个？你看起来像极优的oga，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很优秀。”

这回哪怕是将贵族的隐忍克制刻入了骨子里的燕栖寒，脸色也不由沉了沉。

“父亲，您在胡说什么！”沈陌厉声道，他慌乱地伸手去揽燕栖寒，担心恋人因为父亲的冒犯而连带着对他产生恶感，“我们现在哪里到得了那一步！”

“而且……”沈陌觑着恋人完美迷人的侧脸，低声嗫嚅，“就算要孩子，也会是由我来……”

沈厉不赞同：“那怎么行！只有由oga……”

沈陌再也忍受不了父亲，拉着燕栖寒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砰”得一声甩上房门。

屋门关上后，沈陌急切地将燕栖寒抵在门上。他双手攀上后者的颈项，踮起脚，想要去啄吻青年的薄唇。

燕栖寒伸手挡住了。被阻挡的沈陌浑身一僵，他以为自己被拒绝了，莫大的绝望涌上了心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像一根即将干枯风化的树枝。

他搞砸了这一切！他根本就不该带燕栖寒来见沈厉！那个恶魔只会毁掉这一切！

见状，燕栖寒轻叹一声，一手勾住身上人的腰肢，伸手拂开沈陌额发，露出后者满是慌乱的、泛红的眼。

“燕哥……”沈陌红着眼眶，难堪地偏过头，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恋人。

“你在担忧什么。”沈陌的样子看得燕栖寒心头一片柔软，同时又夹杂着心疼。

“他说了那么冒犯的话！”

“那有什么。”燕栖寒长臂一伸，将沈陌打横抱起，好脾气地掂了掂怀里无措的小恋人，向床边走去，“就算是要我给我可爱的小恋人生孩子，又如何？”

轻柔地将沈陌放上床，燕栖寒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扣子，欺身而上撑伏在沈陌上方。他的双眼亮得惊人，深情地看着身下之人。弓伏的身形如一匹伺机而动的黑豹，优雅矫健，凶狠又美丽，却对怀中之人保留了最轻最软的柔情。

他埋首在沈陌颈项，啧啧舔吻，双手揉上了恋人清瘦柔软的身体：“为了你，我当然可以……那你呢，想要我为你生孩子吗？”

“唔、嗯……”来自恋人的爱抚让沈陌意乱情迷，没多久就低声喘息起来，红着脸勾上了身上之人的脖子，嘶哑道，“我哪里舍得。”

沈陌听过不少关于燕栖寒的传闻，其中一点就是他对生育的。

美丽的oga拥有数量庞大的alpha追求者。alpha五花八门的狂热告白中，偶尔会夹杂诸如此类的自信语句。

“燕栖寒，如果我们在一起，那以后的孩子一定会极为优秀。我是极优alpha，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会好好地保护你，疼爱你。”

面对alpha颠三倒四的妄想，燕栖寒只是挑起眼皮，眼睑划开的弧度锋利薄凉如刀刃，睫羽纤长，深色的瞳仁薄透如浮冰。

“哦，你想为我生孩子？”

oga修长的指尖抵上alpha厚实的胸膛，一路向下，带来过电般战栗的酥麻，一直到抵上alpha肌肉块垒分明的小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

“就用这里吗？”

比起alpha来说，称得上纤细的美丽oga，眼神起落间，却让高oga小半个头的alpha感受到了灵魂被撕裂般的畏惧——一种近乎魔魅的危险感从燕栖寒身上弥漫开来，惊人的美丽，亦如深渊的野兽般骇人。

alpha大惊失色，他竟从一个oga身上感受到了避无可避的压迫感。

当他事后惶恐地把燕栖寒给他的感觉表述给朋友时，朋友们反而更兴奋了：“他可真酷，不是吗？”

接着又用调侃的目光扫向alpha的小腹。

“能给那样火辣的美人儿生个孩子，不也棒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