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仟仞听到她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嘶哑笑声,挂断了电话。
陈光合在钓鱼,她找到破旧又低矮的城中村,与鳞次栉比高楼大厦不同,这里的小巷弯弯叠叠,横逸斜出,导航在这里也会失去作用,只有经年的生活经验才能在这里如鱼得水。
糟糕的环境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陈光合非常适应这里昼伏夜出的生活,她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手里拿着还剩一半的烟头,脸上写着自甘堕落的麻木和迷茫,仿佛她天生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隔壁的两口子又在打架,他们年仅三岁的小儿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跑出来找陈光合玩耍。
他开口叫陈光合阿姨,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她偶尔接待想要发泄欲望的男人,他们在破旧的床上纠缠,互相都想在看不到希望的生活里把对方吞吃入腹。
风呜呜的刮着,西京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陈光合坐在床上看手机,刚才错过了林仟仞的电话和短信?
是提醒她参加自考的短信。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男人穿好衣服把几张纸票扔到她半裸的身体上,“别笑了,t的晦气。”
数了数几张沾满血汗尘土的票子,“就这么点钱啊。”
“还t嫌少,你也不照照镜子长了个什么鬼样子。”
男人骂骂咧咧的又抽出一张五十,陈光合笑着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以前攀上一个有钱的,人家动不动就送我好几千的衣服嘞。也不差这点钱。”
“你耍老子是不是?这么有钱还卖个鬼哦。”
形同虚设的木门被他用力的动作带起阵阵灰尘,陈光合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都吐出来。
等待,她告诉自己继续等待。
再一次错过林仟仞的电话之后,她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家里一片狼藉,连那张随时会塌的床都被人翻了个,放在家里的现金无一留存。
陈光合慢悠悠荡去二十四小时取款机,继续用金钱的味道勾引闻着腥味的猫。
不过她没想到那条泥鳅很快就找上了门来,可能他并不是逻辑缜密反侦察意识强烈的罪犯,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抓住,恐怕是因为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有莫名其妙的运气。
但是他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污言秽语的谩骂,粗暴的性虐还有最重要的翻桌倒柜的找钱。
被扇了好多巴掌的脸红肿着,右手在反抗时被他摁在桌角处硌得脱力,挣扎着动了一下身体就是被车碾过的剧痛,她没有想到男人的力量能直接让她失去最后一搏的力气。
他找完了钱,那张脸上得意的笑简直令人作呕,陈光合发誓她不会再看到第二次。
“没看出来你真的攀上有钱人发达了。”他笑着走过来,“小婊子还敢不敢报警了?啊?”
他拍打着陈光合红肿的脸颊,又放肆的打量着她光裸的身体,“好好干,等我再来拿钱。”
“等等,我还有钱。”
刚才被掐着脖子摇搡了一会,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但是“钱”这个字无论如何不会被错过。
“还有,哪里?”
男人凑过去,“大点声。”
陈光合细如蚊呐地哼哼了两句,男人不得已再靠近了一点,“要说赶紧说,找打啊。”
“只有一万多了,在我枕头下面的银行卡里”
“妈的不早说?”男人伸手就要去找,陈光合安静的等着,找是找不到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贱人,你
t耍老子好玩?”
被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陈光合咳出几口血沫子,“可能,掉到床底下去了。”
那张床里墙壁隔着几分距离,本来是陈光合为了稍微阻止潮气的入侵,想不到这时派上了用场,男人探身过去仔细寻找着。
他永远不会找到了,床底下一层厚厚的灰尘,他疑心里面藏着一张有一万多块钱的银行卡,可是再也没有机会验证他的猜测了。
陈光合左手上的剔骨刀直直地插入男人的颈椎,她拿着刀用力地搅动着,男人抽搐了几秒中,趴下不动弹了。
她一腔愤怒痛恨忽然一扫而空,瞬间放开了她磨了好久的刀具,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身体强烈的疼痛铺天盖地的升腾上来。
陈光合跟死人到在一张窄小的床上,静静等待着痛苦的缓解,几个月来的放纵的假象,自我催眠似的忍耐,长夜无眠时亮着的通话界面,这些不重要的东西自动在她脑子里隐形,陈光合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解脱了。
永远不可能偿还清楚的罪孽,她选择了自己的方式尽可能的弥补。
她缓了很久,才有力气抓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机,下床走路的动作仍然颤颤巍巍的,佝偻着腰捂着肚子,她跪趴的地上,拨打了110
这是她很久没有打过的报警电话,那个男人说得对,她真的不敢。每年扫黄打非的警察都会抓走一大批人批评教育,她做了婊子又不想留案底,每次见到警察陈光合都怕得要死。也不知道是做婊子给父母丢人,还是因为做婊子给抓进去更给父母丢人。
陈光合发飘颤抖的声音不怎么影响她总结沟通的能力,报案之后她又好奇地在浏览器上输入“杀人会判多少年”。
警笛声长鸣,她还是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有医护人员来把快要晕过去的她带上救护车,她看到警察正在拍照取证,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带着些温度的雨点落下来打到她脸上,细细密密的在四周的屋檐和地面上激起一层灰尘,有独特的新鲜泥土气味传入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