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狼环伺之下,霍忠尧根本无法反抗,不由分说地便被当众剥去了上衣,按在殿外的行刑台上。手臂粗的棍子一下下地打在他赤裸的背上,打得他皮开肉绽,背上的鲜血顺着垂地的长发淌到了地面上。
从始至终,淮陵王只是事不关己似的冷眼旁观。
霍忠尧脸色苍白,一双含了血丝的眼睁得大大的,豆大的汗水布满了额头,如雨般抖落。他紧咬着下唇,咬到下唇出血,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地受着。
棍棍到肉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外的上空,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之中,大臣们噤若寒蝉。
霍忠尧身为名门豪族之后,为南齐屡立战功,曾经是那样的风光无限。奈何树大招风,如今只因小人的谗言,平白无故地承受这般屈辱。众大臣看在眼里,怎能不心有戚戚焉。
霍衍之自然也是痛心至极,这五十廷杖打在儿子身上,他这个当爹的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淌血。可是当着皇帝的面,他不能将情绪流露出分毫,只能强自镇定,将拳头攥紧,闭上眼睛,祈祷着这五十杖早早结束。
霍忠尧终究还是命大,生生挺过了这五十杖。他记不得自己是在挨到第几棍时失去意识的,迷迷糊糊之中,有人似乎在拉扯他的四肢,在漫长的洞穴之中缓缓拖行。后背无时无刻不在热辣辣地疼,只稍微动弹那么一下,浑身骨骼就如散架一般叫嚣个不停。
在此期间,他的意识时有清醒,断断续续。他依稀记得些片段,能感觉得出有人在替他处理背后的伤口。而他目不能视,也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旋即又陷入昏迷。
当他再次醒来时,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恢复了神智。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了自己所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间密室,光秃秃的墙面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不知是受潮而生的霉斑,还是陈年的血迹。从墙上五花八门的刑具来看,这里毫无疑问是一间囚室。明明四面无窗,却不知从哪儿吹来阵阵夹杂血腥味的阴风。
“你醒了?”
就在这时,囚室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霍忠尧循声望去,借着囚室里唯一一盏昏黄的烛火,他看到说话之人坐在囚室一角的石桌旁,在这样一个阴森的囚室之中,那人竟还有闲情逸致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淮陵王。
正所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霍忠尧是真的没有想到,没想到自己日防夜防,却不知最大的敌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到,当今皇上膝下唯有一位年仅三岁的皇子,可身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恐怕不久便要龙驭宾天。一旦皇上驾崩,幼帝继位,那么霍家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托孤之臣。
然而现在看来,淮陵王似乎并不乐见其成。
怪只怪淮陵王演技实在太好。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霍忠尧面前装孙子,把自己隐藏得太好,以至于让霍忠尧彻底解除了对他的戒心。
“这是你第一次进诏狱吧,霍将军?”淮陵王缓缓起身,手里拿着酒杯,走到霍忠尧面前,微微一笑,“感想如何?”
霍忠尧死死地盯着淮陵王,眉眼间尽是不肯屈服的倔强。
“别这么看着我,霍将军。本王是打心底替你不值。若你一开始就乖乖负罪认错,皇上最多也只是撤回你的兵权,革职处分。现在倒好,不但生生挨了五十廷杖,折磨掉了半条命,还被丢进这暗不见天日的诏狱里,前途未卜。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淮陵王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把酒杯往霍忠尧面前一递,然而霍忠尧并不打算领情,甚至眼珠子连转也没转过一下。
“看来那五十廷杖的屈辱和蹂躏,倒是丝毫没有折损霍将军这一身铮铮铁骨。”淮陵王也不介怀,只是轻笑一声,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别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本王只是想找个机会,与霍将军推心置腹地聊上一聊。”
“我和你无话可说。”霍忠尧咬着牙关,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事到如今,我霍忠尧已成了你刀俎上的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了你?”淮陵王笑了,他缓步走到霍忠尧身后,撩起一缕沾满了血污的长发,“本王可舍不得。”
霍忠尧背上窜起一阵恶寒,士可杀不可辱,他攥紧了拳头振臂一挥,想要将
那张恶心的嘴脸狠狠砸个稀巴烂。啪地一声,淮陵王手中的酒杯被他一拳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可重伤之下的霍忠尧动作明显比以往迟缓了许多,淮陵王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躲过了他这一拳,还顺势钳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霍忠尧的手骨拧断。
“放手!”霍忠尧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淮陵王牢牢地将霍忠尧按在身下,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霍将军,你急着寻死本王不拦你,不过至少先听完本王的话再说吧。”
霍忠尧动弹不得,只能怒目而视地瞪着他:“有屁快放!别跟老子玩拐弯抹角这一套。”
淮陵王沉默片刻,直视着霍忠尧眼睛,正色道:“霍忠尧,做我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