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自垣半睡着,没有回答。
狱卒又唤了一声,黎自垣才缓缓睁眼看他,眼里带着些睡意,“嗯?”
“您是魔教的长老么?”
是何方神圣,这般能熬刑?
黎自垣侧了侧头,乐了,“你不认识我?”
狱卒老实道:“不认识。”
黎自垣稍稍回想了下这几天体验到的各种刑具以及刑讯手法,其中有两三种,多少有点难熬。他奇道:“那么卖力,我当跟我有仇呢。”
狱卒很有礼貌:“在下范有,擅刑讯。前几日刚从赤水宗调至总都。”
赤水宗是魔教的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分支。
“唔。”黎自垣上下打量了狱卒,虽然刑讯手段老练,但面阔青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加熠年岁相近。他稍稍提起精神,开了个玩笑,“怎么还自我介绍上了?不怕我以后报复吗?”
“有道是,好刑官该致力于让囚犯招供,鞠躬尽瘁,不遗余力。”范有抬眼看他,眼睛里闪着光,“也不怕报复。”
“啊。”黎自垣同他闲聊,“这话谁说的?”
“师父。”提及师父,范有神色活泼了些,“师父是赤水宗最好的刑官,没有他审讯不出的囚犯。我现下的手段不及他老人家的十之六七。”
“师父教会我很多东西,他……”
“厉害。”黎自垣随口赞了一句,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
他只有在加熠面前话才会多些。
黎自垣稍微仰头靠在木架上,阖上双目,“不过我没什么可招的。至于我的身份,小范未免也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若是想知道,去问问你的同僚,他们大概都知道。”
范有:“哦……”
*
加熠再来时已经过了有五六日。
申时三刻,饶是刑罚再多,也该歇了。
黎自垣仍是里里外外洗的干净,外翻的伤口泡了半晌也失了血色,只把新换的囚服染上轻微的红色。
他右臂枕在脑后,左臂随意搭在身上,仰躺在草席上,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沉且毫不设防。
加熠在他身旁坐了许久,也没见他醒来。
他从十几岁以来便一直生活在黎自垣身边,黎自垣基本不监视他,给他十足十的自由。可黎自垣若想,少年挣扎着长大的每一天,都可轻易看到。
他平时什么话都会跟加熠说一些,却不曾讲过他的从前,比如他的家乡在哪,练就那般精湛术法用了多少年,过程中经历过什么,亦或在成为魔教之主前是怎样的人。
加熠轻触他的手,复又收回。
地牢阴凉,黎自垣的手更冷些,五指都带着斑驳的痕迹,象征着曾受过怎样的折磨。
他怎么仍能不顾疼痛,踏实睡着?
加熠弯起嘴角,黎自垣这副模样,真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