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老太太的娘家虽行事无耻,然家中小辈亦有读书识字,意欲科举做官儿的。况且那家人也都是小聪明,那曾见过如此歹毒狠辣的算计。因而还未照面,便已心生怯意。
又思及陈府这般张扬行事,却又假托前朝事迹之名儿,大抵是告诫为重,并不想认真撕破脸的。何况如今吴氏且被撵出周家,那嫁妆亦且不想讨要回来的。既是这般,任由周老太太穷追不舍,除凭添怨气外,究竟再无实惠。更且凭白得罪了陈府,实在于己无益。
因而思前想后,终究不敢放任周老太太谩骂吴氏。好说歹说,连哄带吓,总算哄的周老太太消停了。
那周老太太没了儿子周璞,便是没了后半生安身立命的依靠。如今一颗心都系着娘家了。眼见娘家如此惊惶不安,倒是不好再任意施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那周老太太的娘家兄弟仍旧不放心,便趁着大年节下,备好一封厚厚的年礼亲自登门拜访,又明言周老太太行动冒撞——“老人家行事糊涂,倘若因此唐突了贵府上,还请宽恕些儿个。”
如此这般,眼见陈珪并无深究之意,方算是圆过了此事。且不消细说。
目今且说陈珪,刚刚送走了周老太太的娘家兄弟,回至内宅,便有大门上该班的小子们传信儿说皇粮庄头张家递了拜帖,意欲阖家来访。陈珪接过拜帖低头看过一回,因笑向冯氏道:“这位张世兄倒是个有心的人。”
冯氏便笑道:“不拘怎么说,大姐儿终究是他们家的儿媳妇。蕙姐儿又是他好兄弟的遗孀,常来走动些个,也是情理之中。”
陈珪听了这话便是一笑,一壁从桌上的果品盘子中抓了一把松子瓤在手内,连着外头的一层细皮儿扔进口内,一壁笑道:“不成想姓赵的短命鬼儿那般混账,交了个好兄弟倒是极懂得人情儿的。咱们家大姐儿给了他们家的小子,也不算十分委屈了。”
冯氏闻言,因笑道:“既是亲家头一回登门,咱们也得好好张罗一回戏酒才是。这张家虽非官宦,到底手底下管着皇庄,不是有一句俗话么,宰相门前还是七品官,何况是给皇帝管庄子的。想必平日里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倘若咱们预备的酒戏太减薄,恐怕他们面儿上不说,背地里也要笑话咱们家寒酸呢。”
话落,因又说家里请的这般小戏儿唱腔儿不大好,合该再请京中有名儿有姓儿的来唱一回堂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