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朔要乖乖听话。”
一阵阴风吹过,谢问背脊上爬过一丝寒意。
谢问转头看着身旁的阿朔:“刚才是你在说话?”
阿朔捂着嘴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困惑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个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从背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回头,顿时被吓得后退几步,惊出了一身冷汗。
月光下,只见一人披头散发,面如死灰,正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谢问和阿朔。那人四肢发黑,浑身上下泥泞狼藉,胸口处有一道深深的剑伤,正是那一日将谢问救出了留台,然后被谢问亲手埋葬之人。
阿朔指着那人大声道:“是……是小凳子!”
此时谢问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一个人就这样死而复生,这冲击力果然还是非同凡响。
“小凳子,你还认得我们吗?”谢问强压下心头恐惧,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凳子表情悲伤,口中喃喃自语:“带阿朔走,有人要害阿朔……”
谢问继续追问:“阿朔是谁?谁要害阿朔!?”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紧接着,小凳子就好像发了癫痫似的浑身剧烈抽搐起来,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片刻后他停止了抽搐,抬起头来,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悲伤表情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杀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阿朔,一步步地向两人靠近。
谢问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拔剑出鞘,将阿朔护在身后,一步步地向厅堂方向退去。就在这时,远方的笛声忽然开始变调,小凳子忽然飞身扑上前来。他眼神空洞,四肢僵硬,仿佛一具被人操纵的木偶一般,但是速度极快,张牙舞爪地向谢问身后的阿朔发起攻击。谢问挥剑格挡,锐利的剑锋在小凳子身体上划出一道道口子,伤口之中溢出的是汩汩黑血,小凳子却像是完全没有痛觉一般,攻势丝毫不减,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一个正常人所该有的表现。
“小凳子,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阿朔不知道为什么小凳子会突然开始攻击他们,他从谢问身后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谢问护着阿朔且战且退,终于退到厅堂,眼看着小凳子一脚已经跨入法阵的时候,忽然间金光乍现,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贴在四个方位的符咒剧烈躁动起来,守候已久的李初照和白子曦从两侧一跃而出,口中喃喃有词地念动咒诀。踏入阵法之中的小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哀嚎:“阿朔!阿朔!”
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的阿朔脸色逐渐惨白,他抓住谢问的胳膊,惊恐万分地道:“大哥哥,这是在做什么?他们要杀了小凳子吗?”
谢问表情沉痛地道:“不,小凳子早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阿朔泪水涌了出来,哭道,“小凳子明明还活着!”
谢问不知道该如何对阿朔解释,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亲眼目睹了小凳子的死,他也不会相信现在眼前的这个会动会走会说话的小凳子是个死人。
就在此时,方才的那个笛声再次变调,这一次的调子激昂而凄厉,闻者无不头疼欲裂。
而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小凳子听了这笛声之后仿佛浑身绽放出更多力量一样,开始猛烈地挣扎。
李初照功力稍浅,已经明显地有些体力不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活死人好像快要挣脱我们的阵法了!”
白子曦皱起眉头道:“不好!恐怕是有人在故意干扰我们。”
话音还未落,一道浊气以法阵为中心向外爆发,李初照、白子曦以及挡在阿朔身前的谢问瞬间被反弹回来的法术弹开数丈之外,谢问刚挣扎着爬起来时,便听到阿朔的一声惨叫,只见小凳子已冲出法阵,压在阿朔身上,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下去。谢问瞬间热血上涌,他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去撞开小凳子,骑在小凳子身上,挥拳如雨地往他的脸上揍去,把小凳子的脸揍得几乎不成人形。
然而那该死的笛声还没有停歇,就在笛声第三次变调之时,谢问耳中忽然嗡嗡作响,这么一晃神就被小凳子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尽管小凳子的脸已经被揍成一滩烂泥,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似的飞起一脚将谢问踹开,一个翻身将谢问按在身下,张嘴便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凳子突然身子一僵,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砰地倒在地上。谢问定睛一看,只见阿朔脸色煞白,惶恐不安地跪在他面前,而小凳子的后脑勺上赫然插着一柄七星匕首。
“大哥哥!你没事吧!?”阿朔扑了上来,哭着抱住了谢问。
“我没事。”谢问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抱住阿朔的身体,“谢谢你救了我,阿朔。”
他低头看去,只见阿朔裸露的脖子上有一排带血的牙印。他为阿朔拭去眼角的泪水,忧心忡忡地道:“阿朔,脖子痛不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阿朔摇了摇头。他面相还算正常,只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
小凳子此时已经毫无反应,像一具真的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谢问爬起来,走上前去在小凳子的尸身上仔细查看了一番,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处淤痕,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密密麻麻的小洞,他记得之前在洛阳城外的树林里,他也曾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小凳子旳尸身,但是当时似乎是没有这样的淤痕的。
这时,白子曦也扶着李初照走了过来,看着谢问道:“谢公子,此人是你的朋友吗?”
谢问点点头:“他就是我所说的那位旧识,三天前是我亲手将他下葬的。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古怪,两位道长,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李初照往谢问所指的淤痕看去,一头雾水地摇摇头:“师兄,你知道吗?”
白子曦沉吟道:“感觉像是某种虫子啃咬过的痕迹。但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不能确定。”
众人正一筹莫展,忽听得一个清冷寒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傀儡虫。”
谢问一怔,回头看去,只见月光如水,一个容貌绝美的白衣男子长身玉立地伫立在墙头,如雪的长发与衣袂正迎风飞扬。
“掌门人!”李初照和白子曦立刻鞠躬行礼。
白衣男子轻轻一跃,不偏不倚地落在谢问面前,一双如射寒星的凤眼凝视着谢问:“世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