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长安城复命的时候再去了花月楼。
依然是,欢歌笑语迎来送往。
昔日固执傲气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风姿绰约的花月楼头牌,穿着艳俗的红衣,手中拿着根烟管,那少年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窗台上吞云吐雾,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柴世桢胸口疼痛,想过去抱住那人,可那少年却打着哈欠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
“还没到晚上呢急什么啊!嗯?老爷你长得很面熟啊!”
柴世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吐出自己的名字的,他以为他会看到少年欣喜若狂哭泣的模样。
然而少年只是平静的站在那,似笑非笑,眸中依然闪烁着那明明灭灭的光。
“是你啊!第一次的客人遇到你可把我折腾惨了,来来来,进来喝一杯!既然是故人,今晚本公子就不接别的客了!”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柴世桢将那人扑倒在床上,在那张可能他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次次亲密的床上。
那张不知道睡过多少客人的床上。
他将对方捆起来,用近乎强暴的姿态干了他一夜。
他是王爷,别说包下个男妓,就是包下整个花月楼也没人会来管闲事。
和三年前相比他成长了,三年前的孩子会流泪,三年后的玉琴公子即使疼的狠了依然面上带着温柔甜蜜的笑。
柴世桢紧紧的抱着昏过去的玉琴公子,看着他仿佛没了气息般安静的躺在自己臂弯里。
——不忍心杀他,更不舍得看他继续沦落下去。
柴世桢花重金买下了玉琴公子,他又第一次用手段给玉琴公子改了身份姓名,将过去全部抹杀,让他重新来过。
他要给玉琴公子贞王正妃的名头,玉琴公子只笑着拒绝了。
“若不然,义子也是可以的,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进朝堂。”
玉琴公子哈哈大笑,抱着王爷的脖子狠狠亲了两口,骑在男人身上,少年露出个宛如毒蛇的笑容。
“你给我的,迟早你能再拿回去,我要的,却是你给不了的。”
玉琴公子点了点男人的鼻子,笑的恶劣而张狂。
“我这辈子本就,烂命一条,你若爱我,便将我藏在一处别人都不知不识的地方,或许来年春天,这腐烂的花草死去,新的种子能够得以重生萌芽。”
柴世桢按照他说的做了,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这座繁华却静谧的江南小镇,自那以后,世上再无玉琴,只有一个温润优雅,贞王才能得见的俞琴公子。
卓风静静的听完了这个故事,壶中美酒早早的就喝光了,他却不觉得枯燥无味。
贞王见他似沉浸其中的模样便一阵轻笑。
“本王叫你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从头到尾与他都没干系,你不用再想方设法的查他的过去了,本王花尽心思给他改头换面不是让你再把他的过去翻出来,给他捅刀的。”
“王爷既然爱重他,难道不更应该查清楚真相还他清白吗?”
“我并无阻拦你调查之意,只是提醒你,不要招惹俞琴。”
王爷停顿了一刻,才状似无奈的补充道。
“他这人,心软的很。”
被人莫名其妙的警告了一通,卓风揣着满肚子疑问回到了无忧楼。
嗯,和某个生理期的糕点铺老板一样,无忧楼楼主也闹失踪了。
案子还是要继续查的,毕竟牢房不好吃。卓风摆弄着手上贞王送来的请帖,翻弄间一张小纸条飘飘悠悠的掉了出来。卓风伸手一捞展开,纸上字迹笔力飘逸有力显然出自男子之手,内容则是邀他去城外湖畔。
赶到郊外时已有一座画舫等在湖边,糖儿率先看到了卓风,冲他挥着手。
“抱歉,才发现纸条。”
“无碍,本就是我冒昧了,卓少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上来歇歇脚吧!”
飘纱之后传来青年温和的嗓音,卓风一跃跳上画舫撩开帘子走向俞琴公子。
糖儿也随之跳上了画舫,手中竹竿一撑小小的画舫便飘离了案边。此时正值深秋,湖畔之上花船游舫各自寻了开阔的地界任它飘着,不时有乐声与歌姬吟唱从远处飘来。
卓风坐在摇荡的小船上也不着急询问俞琴公子邀他的目的,俞琴公子把玩着手中折扇,目光却落在远处的大型花船上。
“公子,已确认周边无闲杂人等。”
一名丫鬟突然出现恭敬的对俞琴公子回复,卓风这才注意到对方并不是故弄玄虚。
俞琴公子也干脆的将一份书面文书推到了卓风面前,卓风拿起速速扫过。上面是当日杨老板被害的验尸记录与糖儿的招认口供,卓风一惊抬起头猛看向俞琴公子。
“糖儿是冤枉的,我问过她。当日杨老板被我踢了一脚,糖儿尾随他到了医馆,趁着抓药的小徒不留意将止血行气的伤药换成了化精催情的烈性春药,我问过大夫,即便吃下去也只是加重伤情,并不会要他的命,而那药也只是一帖的剂量。糖儿怕给我惹祸便一直瞒着没说,直到卓少侠找了过来。”
俞琴公子无奈的摇头很是头疼的看了眼跪在面前不吭声的小丫头。
“若是这样俞琴公子大可以向王爷明说。”
卓风试探着建议,俞琴公子却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难看的脸色,似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抓着扇子的手指用力到血色消退。
“一个不晓事的丫鬟,一个该死之人,呵!”
骄矜的贵公子第一次露出了刻薄的嘲讽之色。
“你当王爷的恩典那么好求的?俞琴早就卖给了王爷,又有什么资格去为别的未婚姑娘求情,王爷巴不得有个借口将我身边的人赶走。”
“好吧,糖儿姑娘不该受此劫难。只是,公子如此简单的将证据交给在下,不怕在下拿着这个反威胁公子吗?”
俞琴慵懒的向后一靠,再度恢复成平日里的骄傲肆意,卓风被他看的脸发红,只好端起酒杯遮掩一二。
“我信少侠为人,便是所托非人俞某也总得为自己的错眼付出代价,最坏结果不过王爷震怒,糖儿遭罪,而俞某也不愿背负上一条无辜弱女的性命,自当是以命相还了。”
俞琴公子的眼底有着看透一切的无所谓,这种浑不在意是看透了一切人情世故也将自己放在不在意的位置。
“难怪糖儿感恩公子,公子的确非同凡响。只是,公子莫要太悲观,王爷对你也是真情实意的。”
抬手撩起一旁的纱幔,俞琴公子示意卓风看去,却是莺莺燕燕与青年才俊们彼此斗诗唱曲的场景。
“没有哪个被卖的正常人会爱上自己的买主。我们这些人,天生命贱,若是规规矩矩的,过完下半生也未可知,可偏偏看遍了这世间薄幸却还是会贪求,所以下场,总是不太好的。王爷爱重我,也不
过是他求而不得罢了。”
俞琴公子飘渺的嗓音随着波涛声也变得飘忽起来,卓风却不自禁的想起糖儿那番话,他看着面前的美人,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惋惜与怜惜。
“那公子可想做个自由人?”
说出这句话已经算的上冒失了,俞琴公子侧头轻笑,以扇柄抵着下颌长长羽睫垂落,那笑莫名的凭添了几分寂寥。
“我看着不自由么?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要我要王爷都会给,甚至是权力,但拿到了又如何?每日为了这些蝇营狗苟还要继续戴着面具做人吗?”
“至少可以不用再···过那样的日子。”
卓风本想说以色侍人的,可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婉转的说法,俞琴公子却是浑不在意道。
“长成我这样,没有贞王也有其他别的王孙贵胄,我能去哪儿?好歹王爷不会作践我,与他上床也不是很讨厌。”
画舫静静的飘荡在湖面上,卓风酒气上涌,一路从耳朵烧红到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