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把他受骗、上瘾、疯狂的全过程一五一十交代得很清楚,其实我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仿佛能看到他在我眼前被骗。
看到新闻没多久,小叔被通知去认领尸体。
然后是一场全家齐聚的火葬礼。
葬礼一切从简,结束后也不再提起那个糟糕的已故亲人。
小叔哭得很厉害,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小半个月,没去上班,也几乎没吃东西。
他哭着告诉我,父亲死的当天上午,他还给父亲银行卡打去一大笔钱。
我跟着掉眼泪,可我不知道我对父亲的死有什么可流泪的。
只能说,人的感情真复杂。
那段时间的记忆相当模糊,似乎是我的大脑在选择性地遗忘他们。关于我父亲的内容,也就到此为止了。
父亲死后,我一度惧怕我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经历某件事后爬不起来,永远停留在创伤所导致的人生盆地;做错误的选择和罪恶的事,因为这些终究会反噬回来;将人生寄托于虚无,或者某样物质。
结果我发现我早就做了跟他相同的决定,我陷入了名为“爱情”的泥沼无法自拔,从此我的学校、工作、家庭、名声、能力、个性……整个世界都与小叔有关。
我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于是回过头来发现生命不再独属于自己。
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活该,小叔甚至曾经拼命赶我走。
一直到现在,他还会偶尔问我:
“小甜心,你觉得你能一个人活着吗?不能就赶快搬出去锻炼锻炼。”
“你确定这辈子栽我手上了?”
“跟陈老板会面的计划有点危险,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
眨眼,中秋节。
小叔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摸着我的大腿问我:
“小甜心,之前那五句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不记得。
我掏手机出来,打算把录音转成文字。然而,一按“转文字”的按钮,屏幕里弹出来个充值的界面。
“……”我尴尬地看看小叔,他眼神像要杀了我。
“果然小屁孩就是不靠谱,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
他发觉我真不在意他撒谎骗人,掏心窝子的话出口都变潦草。
“好吧,我帮你回顾一下——
一、我借给你的钱,你必须还清;
二、我被你爸强迫卖淫的事是假的;
三、我被男妓下毒的事是编出来骗赵老板和陈老板的;
四、我有生理性的性瘾;
五、我在帮温氏集团研制成瘾性的春药。”
“哇!”我不禁为他鼓掌,“真不愧是博士毕业,记忆力真好!”
小叔果不其然又朝我翻了个白眼,“让你猜哪两句是实话,哪三句是撒谎的!”
我上大学之后,他翻白眼的次数成倍增长。可能是我的成长速度不如他预想的那么快吧……
好吧,我多配合他,让他不要太失望。
首先第一点,肯定是实话!
从第一次的治下巴钱开始,我一直都跟他有借有还,从学费、路费、车费到最基本的食材费水电费等等。
第二点,很模糊。
父亲亲口承认有强奸小叔,可是“卖淫”二字要打引号,具体情况不清楚。
第三点,是实话。
他说过他没有被男妓下过毒,虽然说得很匆忙,但我意外地记得。
第四点,我猜是谎话。
我经常因为性而感到痛苦,总是停下学业或工作不得不泄火。可小叔从没有过这种情况,我让他禁欲,他就安安心心地工作、健身、烹饪、吃零食。
……我才有性瘾吧?
第五点,完全不明。
我对他上班工作内容的详细一无所知。
但如果我对第一、三条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二、四、五就都是谎话了——
父亲有强迫过小叔卖淫,但在画展结束那天晚上对我隐瞒了这个事实;
小叔没有性瘾,只是太好色;
小叔给温氏集团制造的药没有成瘾性。
我把推测过程和结果简略告诉小叔,小叔露出满意的微笑。
“看来你也不是太笨啊,竟然猜对了~”
是题目太简单了,两句真话,小叔全都直白告诉了我。
可我还有问题:
“小叔,既然你没有性瘾,为什么要用自己身体做实验呢?还去卖淫…你不就是为了摆脱这些才出国留学的吗?”
他抱着桂花酒,咕嘟咕嘟喝了小半坛子。红着脸眯眼看我,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害羞。
“谁知道你会出现呢?我的小甜心,我的大鸡巴小甜心……”
他话音一落,就假装喝醉了倒进我怀里。
“小甜心…呼…呼……想亲嘴……”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轻吻他的唇。
他曾经无数次,因为觉得自己嘴脏而不允许我吻他。后来他同意我吻他了,也当做娱乐。
现在,他终于知道我早已确定了他,也终于确定我对他的忠诚。
我想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然而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给我耳朵抽得嗡嗡响。
“这么晚才出现,你真可恨!!”
“嗯哼~”我表示同意。
的确是我的错,我没有快快长大、没有更早一点直冲猛进地拿下他整个灵魂、没能早点投胎到他身边……
我偏头盯着他笑,他被我盯一会儿就脸红了。
于是他翻个白眼,用邪恶的小眼神视奸我的身体。
我跟着脸红,学着他的样子扫视他。
他咬牙切齿地蔑我一眼,最终还是老实地嘟起嘴来装可爱,告诉我他很害羞、很委屈。
我们像这样沉默坐着互相看来看去,就很有意思。
可明明他都是个中年男人,早过了谈情说爱干柴烈火的年纪。我也由于纵欲太多,没之前那么嫩……
但我们如此生活,就生活到了最后。(这里离我们故事的结尾还有一段距离,现在提最后还有些早)
我想,或许这就是性关系和性爱关系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