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看看。」钱启宁临走对着唐易调侃道,「别着急,年轻人多按耐
按耐性子,想我也不用来局子里啊。」
王思一个白眼快要翻到了天上,钱队还是这么不着调。
与此同时在w市郊,四辆撞成一串的汽车冒着黑烟,其中一辆冲破了路边的
围栏,车头深凹下去,地上满是刹车摩擦的痕迹。车辆残骸的周围,目光空洞,
肢体僵硬的车主们,扒着车窗奋力地将头伸进去,见人便咬。车里车外血流漂杵,
残碎的肢体,挂在车窗半摇下的玻璃上,内脏散落四处,血肉模糊。
赶来的交警队看着眼前的场面,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直接吐了出来。与交警
队和救护车一同赶到的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们,有的见到此景跑到一边跟那几个交
警一起去吐了,但是凭借着职业精神,记者们重振旗鼓生怕错过重要新闻。几个
交警直接拉起了警戒线,将他们通通挡在外面维持着秩序。
查看情况的交警们听到夹在中间的车里有求救声,冲上去将围在车窗周围的
人推开,见车后排儿童座椅上两岁大的娃娃张着嘴巴露出没长齐的小牙,口中流
着涎水,皮肤发青,张牙舞爪地够着前排副驾驶的小男孩,见这样小的娃娃做出
如此癫狂的举动交警们心中震惊与不忍交织,一位年轻交警连忙将救下小男孩跑
向救护车。
被推开的车主们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喉咙中发出呜啊呜啊沙哑的吼叫,几个
人相继扑来,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的咬住为首交警的肩膀,摇晃着头撕扯着,交警
的衣服下渗出了血迹。交警们寡不敌众,虽
然暴力执法不太推崇,但这种情形应
该不算暴力执法,算正当防卫了。
双方撕打着,一攻一防,一旁吐的昏天黑地的交警也缓了过来,赶来支援。
但这帮车主仿佛不知道累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交警们。
有几个交警不慎被咬伤,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正在胶着时,刑警队武警队一帮人赶来。
钱启宁见这场面不禁惊呼卧槽。王思刚从车上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倒
吸一口凉气,但她也不是第一天入队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忍着不适准备冲上
去救人。
钱启宁一把拉住王思,目光严肃坚定,「你去救护车那边,给幸存者做笔录,
那边我去。」
王思见他少有的认真模样,便转向救护车。
在刑警武警一行人支援下,六位闹事者被控制住。受伤的两个交警由于出现
了发狂的症状,也被关了起来。
钱启宁面色沉重,心想着这不会就是唐易所说的传染病吧。
一只大手搭上钱启宁肩膀,钱启宁下意识一个侧身躲开,反手钳住来者手腕,
将其整条手臂别到身后,一个标准的擒拿。
「疼……疼,撒手,老钱。」这人又黑又壮,却总也敌不过钱启宁的灵活与反
应力,「我,老关。」
见来者是人,钱启宁撒开了手,踢了一脚他的屁股,「武警队长这么弱,怎
么带动你手底下的弟兄?」
关腾飞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有些狼狈的笑了笑:「以德服人嘛。」
从兜里摸出两根烟,点着递给钱启宁,「你说这事儿,真邪性,交警队的消
息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一个车祸犯得上找我们嘛。谁想到这么严重。」
关腾飞吐了一口烟圈继续道:「今儿这几个,你觉得是疯了这么简单吗?」
钱启宁手里夹着烟,任它自己燃烧,看着满地的血肉,狼藉的现场,心情十
分复杂,「当然没那么简单。」
第四章
「听你这话,你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关腾飞好奇心被引了出来,追问
着钱启宁。
「目前来看,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十分危险。」钱启宁回答道。
「那咱们赶紧上报啊!」关腾飞本就是个大嗓门,这一喊周围的同事都看向
他们,就连车里关着的丧尸也沸腾起来,关腾飞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
继续处理后续工作。
钱启宁跟他是一个公安学校里出来的同学,早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并没太
在意,「上报是一定要上报的,但是现在不清楚病毒源头在哪,现在遇见的很可
能只是冰山一角。那个草包局长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靠着副市长的关系当上
的官又能有什么作为,申请时间又长又繁琐,只怕是耽误了时间,到了一发不可
收拾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关腾飞早就烦透了这低效率又繁琐的处理模式,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一把
将烟头摔在地下,怒火凝在脚尖狠狠地碾了几脚,这才冷静一点,「妈的!一帮
吃官饭的废物!」
王思那边记完笔录回来就听到关腾飞低骂。
「这么大火气。」王思将笔录递给钱启宁看,一边口述补充着,「那个男孩
没什么大事,就是稍微擦伤了,再受了点惊吓。他一家是刚从邻市回来就遇上了
车祸,好在刹车及时,没受太重的外伤,不过据那男孩所说,他的父母下车查看
状况就遭到感染者的袭击,因为后车窗忘记关上,感染者从车窗爬进咬伤了后座
的男童,因为交警队来的及时,男孩才能得救。」
「那些感染者身份查明了吗?」钱启宁例行公事地问道。
王思办事一向利落,「查明了,家属也通知了。只不过,那些家属要是见到
他们这幅模样,还不知道会多么伤心。还有交警队新来的两个小年轻也出现了相
似的症状,才毕业的学生啊,可惜了。」王思眉眼间带了一抹悲伤。
「先回局里,这件事绝不能被这帮草包耽误了。」钱启宁眉头紧紧的锁在一
起,他最见不得年轻的一辈出什么意外,隔着厚厚的外套,钱启宁握着内袋里的
打火机。
局长办公室里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小钱啊,这件事情牵扯的很大,我需要跟上级汇报一下呀!你先别着急,
年轻人,遇见事情要稳住呀!慌慌张张会坏事情的呀!」局长试图打破这种令人
窒息的低气压,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佯装和善地说道。
钱启宁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草包局长做实事不行,却打得一手好太极,
拖拖拉拉。有大事上面下来人解决,要是小事就不用解决。没有金子做敲门砖可
敲不开局长的大门。凭借着副市长的关系和雄厚的家底空降到现在的位置,好在
w市一直平静和谐,没出过什么大事,不然凭着他这个无所事事的草包模样又怎
么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
「局长,还望您看在情面上申请一下。」钱启宁将红包按在桌面上推到局长
面前。钱启宁十分肉疼,这一个红包就是他几个月的工资啊,要不是事关重大他
才不会出这么大的血来撬动着个草包的嘴。
「小钱,你这是干什么!」局长见到红包眼睛都在发光,但碍于面子还是要
假意推脱几下的。这些钱启宁怎么会看不出,暗暗腹诽:「给你脸了,要是能办
事,你最好别要这钱,心疼死我了。」这话他现在根本不敢说出来。
「哎呀,小钱啊,你说咱俩这关系还有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嘴上这
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收下红包,塞到了桌下的抽屉里,「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你代替我陪夫人去医院我还没谢谢你呢,今天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别收啊。」钱启宁用只能他听见的音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局长您收着,这是我的一份心意。」钱启宁压抑着动手打人的冲动,尽量
平静的说道。
「小钱可真是个好同志啊。肯定会为组织为人民做贡献的呀!」收了红包的
局长笑得嘴都快咧到了耳根,「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呀,只要是我刘某人
能帮的上忙的,绝对义不容辞呀。」
钱启宁听够了他的废话,应了几句便离开了。凡是给了钱,他多少会卖些力
气的,毕竟有钱能使局长推磨。
局长这边搞定了,调动人手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接下来就要去解决暂时
隔离场所和医生团队的问题了。院长这个老狐狸圆滑得很,左右逢源的本事比他
高的还真没几个,不过只要不涉及他和医院的利益,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钱启宁真没想到自己一个刑警大队队长会有一天挑起这么重的担子,他并不
想做什么盖世英雄,也不想为名利去卖命,可能是遗传父亲的刑警基因,骨子里
的责任感告诉他,这种时候他绝不能置身事外。在政府无作为之前,这些事情也
就只能他们几个人干。说起来都有些可笑,为保障人民利益设立的c国政府,关
键时刻效率竟如此之低。
钱启宁打电话给王思医院见,还不忘叮嘱她带上拘留所里的唐易。
急诊室里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护士医生和看热闹的路人挤挤攘攘,外层的
人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去。
「我不是想看热闹啊。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对咱们有帮助呢。」
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借口在钱启宁嘴里说出来却显得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
种给自己找借口看八卦的行为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钱队,这不是八卦的时候。」王思想要拉住钱启宁,奈何这位倔得像驴一
样的上司怎么是她想拉就能拉住的。
钱启宁拉住外围一个举着吊瓶看戏的瘦弱男人,自来熟地问道:「兄弟,这
里面怎么了?」
「我也是才来一会儿,刚才看见里面有个疯子,见人就要咬啊!凶的厉害嘞。」
吊瓶男故作玄虚的说着,「被绑着手脚来着,要不我也不敢看啊,哈哈。」
钱启宁现在对「咬人的疯子」十分敏感,听到他的描述根本没心思跟他废话。
吊瓶男见自己的玩笑引不起眼前这个男人的兴趣,悻悻地转过去继续「看热
闹」。
王思和唐易自然也听到了吊瓶男的话,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如果将病例摆
到院长面前,不信他还能不为所动。
第五章
钱启宁一行人硬生生挤到医生们后面。只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绑着手脚的少
年,医生身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惊恐万分的躲在医生身后抽噎着,医生对面的妇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
大骂,不时想要去拽他身后的小女孩,但是都被他挡开。
「你们怎么当医生的啊!治不好病还当什么医生啊?」妇女嚷嚷着,「你们
这群医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就想着赚钱!不给送礼就不给好好看病啊!
呜呜呜呜……」
医生一脸无奈,眼睛委屈的都挤成了三角形,「女士,请安静一点,我们还
有病人要休息。我们真的尽力了,这孩
子的病不是一时能治好的,并且他总是攻
击其他病人,我们只能把他控制起来啊!您不要……」
妇女根本听不进医生的话,干脆坐在地上哭喊起来:「黑心医院啊!治不好
人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治不好他我们可怎么办啊!我们穷人家没钱就不
给治病啊!」
妇女哭天抢地的拍着地板,「你们评评理啊!我们穷人家就不配治病吗!记
住这些没良心的医生啊!呜呜呜……」中年男人在一旁应和着。
「女士,请你冷静一下,医疗费用是统一的,并不是我们定的,对每一个病
人我们都一视同仁,都会尽力救治,你这样我们很难做啊。」医生尽力平复着妇
女的情绪。
妇女瞥见医生身后露出头的小女孩,起身就抓住她的胳膊往出拖。小女孩挣
扎着放声大哭。
「都怪你!丧家种!不是因为你,你哥就不会得这病!你个丧家种!」妇女
拧着女孩子的耳朵几乎要掉下来,女孩子哭得更凶了,「我今天就把你卖了要给
你哥治病!」
「爸爸!」女孩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但男人却躲开了她的
视线不为所动,冷漠的围观人群一片沉寂,女孩子的哭泣声逐渐变得绝望。
「这位女士,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条:拐卖妇女、儿童
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还会判处死刑,如果
把孩子卖给其他人进行抚养的话,这种情况会以拐卖儿童罪来进行处理,请你慎
重考虑。」一直在医生们后面的钱启宁突然开口,从内袋里掏出证件展示给她看,
「我是w市警局的刑警,如果你执意要卖掉她,我有权利将你带走。」
「我管你是谁,这是我女儿,我生的,我养的,我的家事不用你来管!多管
闲事!」妇女将矛头指向了钱启宁,她身后的男人知道钱启宁是警察后有些害怕,
拉住了妇女,却被她一把甩开,「你能不能像个男人!咱们儿子快不行了啊!」
妇女突然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你不要哭咯!咱们儿子要不是自己出去耍,又哪会惹上这病呀!杏儿不过
是去找他哇!你又干啥把气撒她身上啊!」男人竟也哭了起来,扶着跪坐在地的
妇女。
突然小女孩跪在了医生面前,「医生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哥吧!我愿意被卖
掉,我们会给你钱的……」
王思看不下去了,上前拉起小女孩,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哭
红的双眼,「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要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出去。要坚强啊!」
「只会说风凉话的大家小姐又哪能懂我们穷人家的苦呢。」妇女带着哭腔冷
笑了一声,「说得轻巧,不卖了她,我没钱救我儿啊!我们辛辛苦苦攒钱只能在
市郊买个小房子,房贷刚还完,还以为会有几天好日子过,谁能想到啊!我的儿
啊!」
「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王思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冲着妇女吼道,
「他们都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女儿!」
「反正最后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她还能给我养老送终不成?!我都把她养
这么大了!他就不能为我们做点事情吗?!」见妇女歇斯底里的模样,王思有一
肚子话却一句都说不出。
王思知道,就算是现在,还是会有如此重男轻女的父母,腐朽的思想在他们
的意识里根深蒂固,任凭别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悲哀与无可奈何催得这个一向
坚强的姑娘鼻头一酸。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王思和妇女身上时,男人走到挣扎着的少年身边,解开
了绑住他的绳子,低声说道:「儿啊,阿爹带你回家。」
被放开的少年毫不犹豫地扑到男人身上,空洞的眼睛被贪婪填满,张开大嘴
咬住男人的脖子,顿时鲜血喷射到围观的人们的脸上,众人都被眼前的突如其来
的一幕吓得呆住。
就连情绪激动的妇女都停止了哭喊,钱启宁最先反应过来,大喊「快跑!离
这里远点!」
围观的人像点了爆竹一般炸了锅。四散着喊叫着逃命,坐在轮椅上的病人也
没人管,笨拙慌张地推动着轮子。保安见人群躁动,纷纷赶来维持秩序。
急诊室只剩钱启宁一行人和几个坚守岗位的医生。
「王思,带着孩子还有她离开。」钱启宁推开王思拽起跪坐在地的妇女,只
身上前想要控制住少年。
唐易见状叫上其他医生一拥而上。但是感
染病毒的少年力气奇大无比,几个
人手忙脚乱的控制不住他。一个医生见状将他扑倒在地,正要按住他的胳膊时被
他挣脱开,又是快准狠的一口,咬在医生的手腕,少年头一甩,生生撕下一块肉。
医生痛苦地压住手腕止血,但是病毒却已经通过伤口在他的身体里生根。
方才一片混乱,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男人抽搐着起身,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受
伤的医生身上时,男人冲入人群,疯狂地撕咬着奔走逃命的人们。
王思将女孩和妇女带到值班台后,「你们先在这里躲着,千万别出来,我一
会儿就回来。」说罢转身想要去帮钱启宁,却被妇女一把抓住。
「我儿子怎么样了?我男人呢?」此时的妇女没了刚才撒泼跋扈的疯劲,露
出了一个母亲的担忧一个妻子的柔弱。
王思虽然还是很不满她方才的所作所为,但是想到她也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
心有不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先不要管那么多,保护好你的女儿。」
妇女见躲在台下瑟瑟发抖泪痕未干的杏儿,一把抱住她,口中轻声安慰着:
「不怕,妈在这呢。不怕。」
王思跑过去一脚踢开正要扑向唐易的感染者,「你没事吧!注意点!」转过
头对着与感染者搏斗着保护医生们的钱启宁道,「钱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