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如水般流淌,久而久之,男孩也察觉出他心里的秘密。
说实话,自带忧郁气质的蓝盛夏的确很迷人。从看见他的第一眼,男孩就知道自己会陷进去。蓝盛夏明明很宠他,也对他无微不至,可他却觉得蓝盛夏想要宠爱的人另有其人。从他忧郁的蓝眼睛里,男孩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发现每到午夜,蓝盛夏就会默然醒过来,独自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过了很久再躺回他身边。
他们明明是很近的,男孩却觉得蓝盛夏离他好远。
直到他看见那个人,那个真正的“小秋”。
那一天,也是在商场。他揽着蓝盛夏
的手臂,闲散地逛着。
迎面走来两个人,看见蓝盛夏和他之后似乎很惊讶,其中一个感叹道:“蓝盛夏?好久没看到你了。”
蓝盛夏犹豫着沉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林彻和温辞言——他们俩看上去还是那样和谐。
“这位是你的……”林彻狐疑的目光定在男孩身上。
“我的……”蓝盛夏有些局促不安,手心冒汗,“男朋友吧,算是。”
“喔~”林彻放心地点了点头,“你之前突然消失,我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既然这样,要不一起吃个饭?”
“是啊,”温辞言笑着说,“好久不见。”
蓝盛夏正犹豫着,却听男孩劝他:“走吧,这不是你的朋友吗?”
于是就见到了余洛秋。
男孩看见余洛秋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在蓝盛夏心中的地位。
一向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蓝盛夏,在看到余洛秋的时候,竟然会慌张得想要逃走。
余洛秋正在跟许未夏聊天,空隙中抬起头来,看见手足无措的蓝盛夏,也愣了一下。
没有难过,没有懊悔,更没有嫉妒。
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有没有给你介绍过,”林彻的目光落在许未夏身上,“这位是余洛秋的女朋友,许未夏。”
已经是……女朋友了吗。
蓝盛夏手心不断冒着汗,知道男孩暗中戳了戳他,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是新男友吧,”余洛秋望着那男孩,微笑,“我就说以你的性格,肯定能走出来的。”
蓝盛夏听到男孩傲气地“嗯”了一声。
走出来?
余洛秋,难道你不知道,他不过是……
“蓝盛夏,你这次可别把人家弄丢了,要长长久久啊。”余洛秋说。
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这些天你过得怎么样,家里情况好些了吗,你们的进展如何……但是通通咽了下去。
经年后,若你我相遇,我该如何致候你?
“你也……幸福。”蓝盛夏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一顿饭吃得晕晕乎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蓝盛夏发现自己已经在洗手间了。
“你怎么搞的,”一旁的林彻晃了晃他,“也太不争气了,人没追到,还拱手送给了别人。”
“我……”
林彻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吧,我看那孩子也挺喜欢你的。”
的确。我也该彻底放下了。
蓝盛夏点点头,同他一起走出去,却像是迎接崭新的人生。
众人在街上走着,余洛秋并没有刻意回避,反而是很自然地跟他搭起话来。
“你怎么没回巴西?”
“呃……”蓝盛夏有些尴尬,难道要说本来是抛下了一切来找你的?他苦笑道,“过段时间再回去。”
“是舍不得新对象吧?”余洛秋揶揄了一句,瞥向他身旁的男孩,“蓝盛夏脾气古怪得很,辛苦你了。”
男孩摇摇头,蓝盛夏对他一直都很体贴。
“诶?这家伙?”余洛秋指了指蓝盛夏,“不可能,他还会体贴人?”
男孩不知道该接什么,余洛秋的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正因为蓝盛夏对他只有千年不变的好,才说明那并不是真心——蓝盛夏将所有真实的自己,都只留给余洛秋一人。
他喟叹了声,觉得自己才是这人群里最落寞的人。
是啊,毕竟连最放不下的蓝盛夏,都决定要放下了。
“那里……是什么?”
众人随着林彻的手势看去,远处一道火光通亮,冒着滚滚黑烟。
“好像起火了?”温辞言犹豫道,“但是那个方向……洛秋……”
“糟了,”余洛秋甩开许未夏的手,“是我家!”
蓝盛夏竟然比他更着急,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
待他俩匆匆赶到现场,大楼已置身熊熊火焰之中,消防车停在门口,橙色衣服的消防员进进出出。
蓝盛夏作势还要往里冲,余洛秋连忙拉住他:“你干嘛去?!”
“那只表还在里面——”蓝盛夏挣开他的手。
“你疯了?!”余洛秋追到楼下,将他死死拉住,“这么大的火,你进去找死吗?!”
“但是它很重要——”蓝盛夏瞪大了眼看着他,眼球几近充血。
“一只表而已,有什么重要的,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余洛秋此刻满心的念头都是:不能让他只身赴陷。
蓝盛夏挣了几下,又被他拦了回去:“烧了就烧了,重新买一个不就行了?!”
“那我呢?”蓝盛夏转过头来,忽然问道,“你早就把我丢了,又何必假惺惺地阻拦我!”
“难道,你会舍不得我去死吗?”
余洛秋愣住了。
通天的火光映在蓝盛夏身上
,余洛秋才惊觉,自己竟在下意识中,将他紧紧抱住不放。
“我……”他的神思摇晃了一阵,随即喊道,“不管怎样,你进去只是死路一条!”
“那就死好了。”蓝盛夏推开了他,在掠过的一瞬间,余洛秋惊讶地看见从他眼眶里涌出的眼泪。
“谁说的没有意义?”推搡之间,二人已经上了楼,“快跟我回去——咳咳,你男朋友肯定也担心你——”
“男朋友?”蓝盛夏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余洛秋,你真的不知道,他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吗?”
余洛秋没有料到他的回答,双手紧紧抓住不放:“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这么在意有意义吗!”
“可是,”蓝盛夏终于崩溃,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痛哭起来,“那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啊——”
“你还有我啊!”
还有我。
你还有我。
蓝盛夏愣住,忽然一阵巨响,头顶的混凝土崩裂落下。
“盛夏!”
余洛秋抢扑在他身上,石块沉重砸在背上。
“小秋,你……”蓝盛夏将他拉起来,满眼都是心疼,“你没事吧……”
“傻瓜!”余洛秋揪住他的衣领,像是骂人一样怒吼,“表没了,以后再送你就是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余洛秋说到最后,终于哭了起来。
看到他冒险,会下意识地担心;听说他做傻事,会想要豁出性命地保护他。
原来,自己也从来没彻底放下。
他终究是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求求你,不要去干傻事,好不好……”
正在此时,警察们冲了进来,见两人在楼道上拉拉扯扯,连忙将他们骂了出去。
林彻一伙人也刚赶到,见两人踉跄着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小秋,你是说真的?”蓝盛夏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傻子……”余洛秋低声骂了句,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去送死?”
蓝盛夏破涕为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死了,不死了,这次打死我也不死了。”
余洛秋幽幽叹了口气——或许冥冥之中,自己最后还是要栽在他手里。
谁让他那么傻呢。
北半球的隆冬,不似南半球的盛夏。
但对与余洛秋来说,他的盛夏,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