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暗网高手·现康格兰大公的骑士·夜枭像往常一样从他的床上起来,充分体现了一个习武之人坚忍的心性,在清冷料峭的晨风中对于温暖的被褥没有丝毫留恋。起身,下床,整理床铺,穿衣洗漱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他站在穿衣镜前——
这里,以前有这颗痣么?夜枭有些困惑地摸了摸眼角,心下总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想要努力回忆自己以前的样貌,却发现自己居然都记不清眼角到底有没有这颗暗红色的小痣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最后理了理衣襟,穿戴整齐地走了出去,今天对康格兰大公,和整个康格兰来说,都是个重要的日子,暗网的两位领袖将过来考察,顺带签订合作的契约,他自七年前承了康格兰大公的恩惠之后就一直辅佐左右,像今天这种场合是必须出席的。
暗网啊
念到这个名字,夜枭不由得有些感慨,他也曾经是暗网的成员呢,对于自己从记事起就为之工作的组织,夜枭心里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康格兰大公的骑士,再也没有回到组织的机会了。
“尊敬的康格兰大公,契约已经准备好。”暗网的最高领袖布朗宁·埃德温,人称夜皇,捧着一支纤细而形状优美的柔荑,在手指上带着的红宝石戒指上轻轻一吻,彬彬有礼道。
他身旁也站着一位身形欣长,姿容卓越的青年,那青年看着康格兰大公身后站着的夜枭,向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位也是个老相识了,他叫林叶声,是个对这个世界所有人来说都很拗口难念的名字,但反而增加了这个人身上的神秘色彩,能从一个低贱的奴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足以证明他本人无与伦比的传奇性,他最初与夜枭在拍卖行相识,曾在他人生中最低谷的时期帮助过他,两人私底下虽然联系不多,但夜枭心里一直承他的情。
“这是契约,具体条款在这里,您请过目,如果需要修改请随时告诉我。”一个身材高大,嘴角总是微微向下撇着的女人递来文件,推到了康格兰大公面前。
这位就是夜枭曾经的师傅了,可不知为何,从今天早晨开始那无处不在的怪异感在看到格雷瑞尔夫人的一瞬间升到了一个顶点,甚至于他的头都有点疼痛起来。
怎么会这样夜枭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总感觉皮肤上空空的,让他的心也没着没落地悬在空中。
皱着眉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夜枭静默有礼地站在康格兰大公的身后,年少袭爵的她很能承得住气,在三位气场强大的暗网成员面前也能不急不缓地翻看那厚厚的一沓文件,脊背挺直,肩膀优雅端庄地打开,长长的棕色卷发被盘起,珍贵非常的珠宝点缀其中,这是她高贵身份的象征。
看着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沉静的背影,夜枭勉强压下心头莫名的焦躁感,他一步步扶持着这位以私生女身份继承封地和爵位的女大公从稚嫩懵懂的孩童时期走到现在,就算一开始只是迫于现实压力做出的选择,七年过去,夜枭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她的头发
今天的世界可谓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哪怕一件事能让夜枭顺心,刚把视线放到白瑞思身上,夜枭就又开始不自觉地对她的发型产生意见,似乎这位康格兰单以头衔来论,最为尊贵的大贵族还应当像个小姑娘似的天天披头散发,面见这种级别的访客都可以不戴任何隆重的珠翠似的。
康格兰大公
甚至于夜枭一想到“康格兰大公”这几个字眼,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好似将眼前的少女和这个头衔联系在一起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似的。
我这是怎么了?夜枭心不在焉地想。
契约签订的过程很顺利,两方的事务官早就就内容完成了磋商,白瑞思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再最后检查一下条款,并对一些细节予以确认罢了。
接下来一系列活动夜枭都难得的有些心不在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早上压根就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现在的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可身体上无比真实的触感却告诉他,这里才是现实。
他以为这样的既视感源自某个他已经忘却掉的梦境,只要尝试着去压抑,去无视就好,如此简单,可他偏生却做不到,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股子执着劲儿让他下意识地去在意每一个令自己感到异样的地方,他说不清原因,但一想到今后自己就要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居然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恐惧。
夜枭房间的窗户遥遥对着花园,安吉丽娜白玫瑰仿佛永远开不败的花海好似月光织成的地毯,被风拨动着摇曳,“簌簌”地抚慰不眠者的心。
鼻尖的花香终于让夜枭的精神世界得到了片刻的安宁,这座玫瑰园似乎是这个陌生世界中唯一的故交,夜枭在若有似无的玫瑰香中终于有了困意。
说来其实是荒谬的,他生活了三十年的世界,怎么就陌生了呢?在彻底沉入黑沉的睡眠之前,这是他心头最后划过的念头。
暗网的
两人组没有久留,第二天就去康格兰各处游历去了,可夜枭的状态却半点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去而好转,甚至于愈演愈烈到经过书房门口心头都会涌上一阵强烈的悲切,好似有另一个他在操控他的情绪,并由此在强烈地暗示些什么。
“夜枭,你怎么了,你最近脸色很不好。”夜枭的异常令白瑞思都感到有些担忧,这个人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自己,两人互相依靠才勉强有了今日的光景,虽然最初他是以奴隶的身份来到了她的身边,可她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兄长,甚至于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话说回来,夜枭原本是被当成性奴拍卖的,如果买下他的人是父亲的话,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父亲会不会喜欢?白瑞思莫名有些走神,坐在夜枭床边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精神力暴动。”夜枭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湿润的风卷起树杈上宽大的树叶,在空中猎猎作响。
白瑞思蓦地捏紧了手上的软帕,下意识地去看夜枭,却只看到了毫无血色的嘴唇。
精神力暴动在这个世界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处理不好是会要命的,白瑞思非常担心,下意识地拿着帕子想再给他擦擦脸。
“小姐,这种事我自己来做就好了,您不必亲自动手。”没想到这一次夜枭却在一个安全距离拒绝了白瑞思的动作,那一瞬间的语气好似换了一个人,让她感到十足的陌生。
“怎么突然想起来叫我小姐?自父亲离开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白瑞思有些茫然又有些惊讶地看他,继续道:“况且从我年少承爵开始,家里家外的全是旁人的眼线和探子,父亲留下来的产业也被瓜分了个七七八八,不是早就习惯了亲历亲为了么,再说多亏你照拂才有今日,照顾你可没有嫌苦叫累的道理。”
白瑞思的声线倒是一贯的端庄大方,总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夜枭方才的话和举动似乎全凭一种本能,说完做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其中完全不合常理的地方,所以他沉默下来,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良久,他才开口道:“白瑞思,能和我说说你的父亲么?”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被察觉的沙哑,好似害怕戳破一个美梦一般一点锐利的弧度都没有。
“父亲”白瑞思闻言沉吟了片刻,就在夜枭以为她就要回忆出什么的时候,她略带苦恼地再次开口:“真是奇怪,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了,甚至想不起来他的长相,或许就连他的名字我都要从家族文件中去翻才能找到呢,但是不刻意去想的时候我分明还是能回忆起他的呀!”
夜枭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您先去忙别的事情吧,不是说最近要和海伦娜伯爵夫人商谈合作的事情么?”
白瑞思知道这是他希望自己独处的意思,于是向他道了别,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主人。”夜枭摸着脖子,神情复杂地喃喃道,话说出口却像是被自己的话语烫到了似的一怔,眼神忽然恢复清明。
“我在说什么呢。”他摇摇头,望着不远处的玫瑰园,将胸腔中莫名澎湃的情绪暂时驱赶出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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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夜枭的精神力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好转了起来,白瑞思终于放下了心,终于能如释重负地处理起日益繁杂的日常事务了,但是她却没有发现随着夜枭的好转,他每天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时间竟然越来越少,少数几次避无可避的会面,对方的表现中还多少掺杂了一些表演的成分。
到底怎样,才能回去夜枭摆弄着指尖的项圈,皱着眉头,心头越来越强烈的焦躁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黑色的皮革项圈质感十足,正中间的吊坠雕刻精良,拿在手上意外地有分量,正面雕刻着一只展开了翅膀的不死鸟,背面则是一个人的名字缩写,笔画华丽繁复的花体字并没有给夜枭识别出这个文字造成什么障碍,这个名字是——白雁。
白雁
夜枭又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它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像是终于从冰锥上掉落的水滴似的落进夜枭的脑海中,刺激得他一个激灵,随后他便打开了自己来到这里七年来从没有想过要去打开的床头柜,这枚项圈就静静地躺在柜子正中,黑色的皮面稍稍显示出一些岁月的痕迹,但依旧看的出它曾经的使用者对它的爱惜。
好挤
夜枭将项圈保护在手心,感到了周身渐渐加强的挤压力,像是空气有了意识,蠕动着颤抖着要将他硬生生给挤出这个世界。
“选拔测试已启动。”
“正在匹配人事组审查员。”
“审查员d30已确认。”
夜枭的精神力因为这个巨大而不友好的力量感到了撕裂般的痛楚,正当他背后的冷汗都要将衣服硬生生浸透之际,脑海中却骤然接收到了奇怪的讯息,用着夜枭最熟悉不过的语言,却有着他所不能理解的内容。
身上骤然一轻,浑身充斥着的排斥
感也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