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显侧过脸,看向陆勖,陆勖也同样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视线几乎是同时交汇,夕阳从他们二人中间穿过。
“口琴?”姜显没有在意陆勖的话,他的视线被对方胸前的挂件吸引。
陆勖顺着姜显的视线低头,他胸前挂着一个只有手掌宽大小的口琴,“渔民出海捞上来的,刚才我帮着卸货就随手送我了。”
“你会吹吗?”
“不会。”陆勖脸上带着狐疑,“你会?”说着将脖子上的链子解开递给姜显。
口琴表面斑驳老旧,看上去已经被海水腐蚀了很久,但又被额外清理过一番,只是捡到它的渔民不会使用而当做了一个挂件,不知道还能不能吹出声音。
在递到他手上的那一刻,在姜显眼中,口琴表面的腐蚀渐渐消融,破损被修补,划痕不再,焕然一新——
耳边响起悠扬又美妙的音乐。
他坐在高处,耳边还有呼啸的风。
这是他第一次被带出封闭单调的实验室,一切都显得格外新奇。
“博士,这里好高,是什么地方?”等音乐停下,他好奇地问。
“这里是了望塔,整个军工基地里最高的建筑,能看得很远。”博士的目光看向黑暗的虚空,心中却寂寥万千。
“可是现在很黑,什么也看不见……”说完又期许地看向博士,“我们可以白天出来吗?天亮了就能看见很多东西。”
“不可以。”博士无情地驳回了小孩的请求。
小孩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往下,显得有些失落,却又不放弃,继续说,“我知道墙外有一大片黄色的花,花朵有这么大,比手掌还大!博士你见过吗?”他手舞足蹈地朝博士比划。
博士看着他雪亮的双眸笑着摇头。
“是真的!有人告诉我,那叫太阳花,朝着阳光的方向开!”
听完他的形容,博士笑了笑,揉揉他的脑袋,“那个拐走你的小男孩说的?”
他点点头,期许地望向博士。
可是博士却没有了后话,他知道这就是博士拒绝他的方式,于是撇了撇嘴,不作他想。
他往下的视线注意到了博士手中的物什,好像就是这个东西,被博士用两只手罩着放在嘴边,就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这是什么?”他问。
博士摊开手,让他能够看清楚,“这叫口琴,是一种小型吹奏乐器,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他看向那个对他来说足够新奇的东西,满欢期待地从博士手中接过——
姜显细细地端详过后,在陆勖的注视下,姜显将口琴递到了嘴边,他试了几个音,接着陌生又熟悉的旋律缓缓在耳边响起。
you are y sunshe y only sunshe
you ak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y sunshe away
the other
night dear as i y sleepg
i dread i held you y ars
when i awoke dear i was istaken
and i hung y head and cried
……
“博士这吹得是什么,真好听!”姜显听见了自己稚嫩的声音。
博士沉默良久才说,“一首歌,名字叫《you are y sunshe》,它意思是:你是我的阳光。”
博士的手轻柔的放在他的头顶,拇指摩挲着柔软的发丝,目光深沉又柔和,他从那稚嫩的眉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姜显手里的口琴磨损的严重,有几个音走得非常厉害,音色也不大好听,只能大概听出轮廓来。
陆勖站在他对面,背后的夕阳把他映照得闪闪发光,一些执念像杯底的沉渣,被旋律翻搅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姿慢慢缩小,变成一个半大少年,原本因为背光而模糊不清的脸慢慢清晰……
姜显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当初博士在黑夜里吹出这首歌的初衷。
是黑夜里的没顶的思念,是一种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执着
他拼命扼制着喉咙里发声的冲动,因此停下了嘴唇上的动作,缓缓放下手。
陆勖全程都愣怔地看着姜显,只觉得吹奏口琴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旋律都化作了乱石,纷纷扬扬朝他袭来,敲在胸膛上,应和着另一头鼓躁的心脏。
直到声音停下,他才缓过神来。
迟暮的阳光浓郁地聚在姜显脸上,让清冷的模样染上了平时不常有的温度。
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眼睑被海风吹得略微湿润,脸部线条清晰又明朗,颌骨利落又干净。姜显长得并不女气,却总能让人感觉到脆弱感是因为一双灵动的双眸,单看是勾人又动人的小鹿眼。
只不过英挺的眉毛和脸部线条中和了眼睛的圆钝柔和,这么一看竟有些令人好奇能生出这样一副面相的父母究竟是何模样。
“你……”陆勖鬼使神差地向他靠近一步。
而当他刚一有动作,姜显就如梦初醒般浑身一颤,下意识去往后退,不知不觉间俩人已经走到了栈桥的尽头,姜显就站在岸边,离海面仅一步之遥。
陆勖的瞳孔及缩如针,他迅速改口,“别动!”
“噗通——”
话音光出却为时已晚,姜显被他那大嗓门一吓,步子没稳住就直接摔了下去。
陆勖望着翻涌的海面,想也不想,也迅速跟着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