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执。
淫糜的男女消失了,青衣的男子嘴角上扬。
找到的话,要做什么呢?
将契约完成,我还差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这样啊。
男人轻笑。
可是,就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比较幸福呢。
第五夜
但是那架钢琴并不是他的东西。
尘封的老旧钢琴兀自响了起来,音符干涩而嘶哑,在破碎的光线中绵长地回荡着。
他并没有碰触过它,那么为什么……
是了,裂开缝隙的琴凳上,坐着那个人。
空气中回荡着的那支曲子,是不属于这世界的旋律。
黑玫瑰奏鸣曲。
轻轻地吟唱。
“穿过雾气蔓延的伦敦桥,
我要到那窄小街巷的彼方去。
人骨摆动双臂对我微笑,
知更鸟的尸体躺在我的脚旁。
荆棘中的黑玫瑰,
穿过胴体戴在我的心上。
月光下的黑玫瑰,
绽放在少女的人脔上……”
脚下奔跑起来。
没有光明。
即使这样,依旧不能停下脚步。
水紧密地簇拥着他,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窒息。
拼命挣扎出水面,他狼狈而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到底过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海面上依旧漆黑一片,沉没的油轮早已不见踪影,四周没有一点声音,静谧得如同死亡。
——不,这就是死亡。
他在死亡的海洋中游动着,身体异常轻盈。不知何时,视线里出现了陆地,那熟悉的港口告诉他,那是伦敦。
港口上站着一个人。
血红的眼眸,漆黑的燕尾服,洁白的手套,那个人的肩膀上趴了一只黑猫,他正绕有兴趣地逗弄着它。
啊……
男人抱起了猫,径自转身走回。
等等……
他游到了岸边,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港口。
我还没有……
男人消失了。他下意识的奔跑起来,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这时候的伦敦,应该是…
这样想着,他的面前窜起了高高的火舌,鬼魅般的童谣一遍
遍地回响:
“伦敦大桥垮下来,跨下来,垮下来,
伦敦大桥跨下来,
我亲爱的女士。
用人肉把它筑起来,筑起来,筑起来,
用人肉将它筑起来,
我亲爱的女士。”
第六夜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海,身体并没有被烧灼的痛感。
火海中充斥着将死之人的号哭,已死的尸首在烈火中发出“咯吱”的烧灼声。
他始终不曾停下步伐。
“回去吧。”
“回去吧。”
“不要再往前了。”
“你不属于这里。”
面具在对他笑,黑猫幽怨地叫着。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洋娃娃手牵着手环绕着他跳起了舞。
精致的脸被火焰烧的扭曲。
坏掉的音乐盒在咿呀作响。
“迷茫的少年旁,
开满了漆黑的玫瑰花。
最重要之人的残影啊,
消失在火海的彼方。
不如就留下这里,
永远的幸福不会离去…”
少爷……
少爷。
仿佛,非常非常遥远的彼方,传来这样的呼喊。
他推开洋娃娃,踩过面具,在火海中大喊:
“你在哪里!出来!”
我一定…非得将它交给你不可。
那声音微微的、轻不可闻地叹息着。
——我的少爷。
——我……也一直在寻找您啊。
——但您,又在哪里呢?
他愣住。
我又……在哪里呢?
第七夜
终于,想了起来。
为什么要以如此的妄执寻找着他。
他要给他的东西,那份完成契约的最后条件。
那是自己,是现在承载着他的意识的——
这份灵魂。
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中徘徊七夜的这个自己。
烈火在他的身后狂热地燃烧着。
他垂手而立,眼底被映上了罪恶的通红。
毫无触动。
是了,这场火,这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哪里响起了掌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如此一来,找到了。
他——夏尔.凡多姆海恩睁开了眼睛。
凌晨
眼前,是执事的笑脸。
红色的眸,漆黑的燕尾服,洁白的手套。
什么嘛,这个人…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啊。
这么想着,露出一个微笑。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的少爷。”
“是啊。”疲惫的声音,“塞巴斯蒂安。”
华丽的水晶吊灯,半掩上窗帘的落地窗,镶嵌着繁复花纹的茶几,上面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
“我的灵魂,你拿走吧。这样一切便都可以结束了。”
据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徘徊在人间与地狱之间整整七天。你七天的所
见所闻,便是灵魂自己的妄执。
如果在这七天之内将死者的灵魂唤回,便可能复活死者。
“那之后再说,少爷一定很劳累了吧。”完美的执事露出完美的微笑,来到茶桌前,“稍等片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但是,若是轮回间隙的七天已过,现实会化作妄执,妄执会变成现实。
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么一来,就结束了吧,那些幻觉和虚妄,全部都——
“啪啦!”
是茶杯摔破的声音。
茶桌旁并无执事的影子。
“塞巴斯…蒂安?”
“呵。”
虚空里响起笑声,老旧的钢琴奏出声响。
那里仅仅摆放着……
一只黑色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