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药力残余什么的……”龙郎卫留下了片刻让女王明白的沉默,然后道,“标下以此身给摄政担着了。以后真的万一追究起来,是摄政说的,他不过尔尔。人家有意见,跟标下来对质。最多说标下没眼光,又或者出于嫉妒,都是标下的罪,却与摄政无关了。”
蓝京女王目视前方,好一会儿,道:“好儿郎。”
又问:“如此说来,也难为了锦准侍?”
夜只应贬低夜加,是为了小事化了。而锦说夜加的魅力是春药残留,岂非是大事化小?
蓝京女王一瞬间已经想得通透。
龙郎卫也点头道:“真是沈刑部忌才压着他了。”
蓝京女王冷冷一笑:“他倒不忌才。他识才。”
正是识得锦的才干,怕宝剑脱颖而出之后,不能为他所用,反噬伤人,才要赶紧的压磨这人才作他的奴才呢!
就连这点,蓝京女王也看出来了。可是看出来,不代表一定能做什么事。即使贵为一方摄政王,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各方掣肘的。
就譬如楚阳山的贼寇啸聚,蓝京女王一时都处理不了。蓝道的刑部跟兵部都不愿出力,蓝京女王也逼迫不得,给中京交报告时还得打肿脸称胖子说没有巨寇,免得上头怪她治理不力。
这等暗自咬牙的时候,王晟给她推举了个人,说刑部准侍郎锦,颇有才干,座下也收罗了能干家将,竟不用蓝道多少部委资源支持给他,他简直举他自家之力都能攻破楚阳山的节奏。
蓝京女王当时还笑呢:“如此说来,他一人比我一道都强?”
龙郎卫道:“一个孙猴子,天兵天将都没收回来,一条狗就咬住了。”
蓝京女王默然。
天兵天将不过是出工不出力罢了。派一个认真肯打的过去,只要一个,其实也就够完成任务。
龙郎卫一切都在替女王着想,女王又怎么忍心再招宠新人?
她道:“如此,立功的只应,还交由锦侍郎温养,期盼他再立新功了。”
龙郎卫展颜而笑:“摄政贤达,一方之福。”
外人只见女王与侍从交谈数句,便起身,着近侍传话:摄政王要回驾了。
并没有带上夜加。
萧司务正来打探消息,听到这个暗忖:锦侍郎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可随后又听到女王温旨抚慰夜只应、期许锦侍郎。这莫非……是要锦侍郎把人再调教好一些,再送过去么?
沈高易听着回报,一时也有些不明白,一时又有了想法:难道女王是想让锦跟夜加练个双人秘技,一起去服侍她么?
啊呀!还要加个鲤。这可是三人的秘技!
沈高易想着那香艳场面,都小腹火起,为了排解,玩死玩残了几个,动静大到王晟都不得不跟他商量了:身为命官,体面还是要的。收敛些儿罢!
沈高易冷笑道:“这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
王晟也是满脸笑纹样:“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王座点灯。”
沈高易无言可对,也只能收敛一些,只拿些抵死不招的狡囚、与些死犯来炮制。有个犯人,因私下发了句狠:“今日炮制不死爷,爷就投楚阳山去!”传到沈高易耳中,便复了个古时的炮烙之刑,将他肚皮按在烧红的铁管上,烤得肚肠迸流,香与臭混在一块,竟不知叫人是流口水还是呕酸水。多数人还是呕了。沈高易倒捞起肚肠,甩开腮帮子大嚼,又道:“还不够熟。”将那断肠子再按回铁管上烤炙。彼时那犯人身体还在抽搐,沈高易将他的肚肠塞到他的手里,拿着他的手腕,让他自己手按在烙铁上烤他自己的肚肠,道:“这是个什锦鸭宝。”
列位看官,那个地方爰有鸭掌里按进鸭舌,再用鸭肠缠上,一起糟卤入味的,号为什锦鸭宝。
沈高易因说了这句话,就叫人撬开犯人口腔,他原要自己伸手进去捞,看了看道:“好腌臜。”便不欲取用。只叫人拿铁钩子钩出来,连根切断,在那犯人死之前剁碎了填回他的腹腔中,说是“原腔化原食”。
后来沈高易又找了些鸭舌鹅舌,总不称心。以至于他看谁,谁就心惊肉跳,只怕舌头给取去用了。还好有王晟警告过,沈高易毕竟不敢乱来。后来抄一户犯人家产时,那家小女儿抱个狸奴,中了沈高易的意,取用了,之后方太平些。以后就有一道菜传下来叫作“狸奴舌”。但也有人说那小女儿抱着猫不撒手,一起被带了进去,再放出来时人就疯了,也哑了。也没人理会得。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总之锦与夜加就那么静悄悄的养着了。人都当他们是要进宫作禁脔了。
有些儿官事掩着肮脏勾当;也有些性事情欲,却藏着正经的公务。
那几
日仿佛无甚大事,但蓝京女王身边的女官们自那日与夜加近距离接触之后,一见难忘,后来思之如狂,再后来,一个两个,乃至结伴成群的,去访夜加,以捅他为代价,换他淫液。
淫液是她们要的。捅他却是他要求的。
她们还笑呢,说你以鸡巴来辨色魔。我们是女子,又没有鸡巴,又不可能是色魔,捅你则甚?
夜加回道:“要捅了。才出得来这液体。”
她们就真的捅了。取得液体去,以水晶小瓶珍藏,甚是得用。得用到什么程度呢?总之后来蓝京女王都听说了,大怒,召人去问话。她们嗫嚅着回答:“然而……真的好用啊……”
仿佛这样一来连女王都会谅解她们似的。
女王当然不谅解,先是追究夜加上司、就是锦的责任,然后,似乎觉得锦都不足以承担似的,又一路追究到了沈高易。
沈高易当然是大大的叫冤枉,说锦根本都已经不当刑部的差,只挂着闲职了,私人时间里整出什么事来,如何还要问尚书的领导责任?
他撇得干净,蓝京女王也无可奈何。但此事毕竟影响大了,直接揭过总不行,就在京中整顿了一下风气,说是扫黄打黑,把锦和夜加都软禁了,外人再见不着。原来那个左侍郎,沈高易原还想保一保的,这次扫打,连带到了沈高易身上,连那抱狸奴的半疯女孩子事儿一并发作。她少了半截舌头,他扣了半年俸禄。气得沈高易称病,蓝京女王索性让王晟协理。
沈高易原来担心她让锦来代理,看到是王晟,就放心了。他历年来有很多礼物给王晟,就像王晟对他一样。还有把柄,他们之间的把柄跟礼物一样多,如果不是更多。就是这样的礼尚往来,王晟怎么能对付他呢?不能的?
到底还是不放心,沈高易想派个人去打探打探。但是派谁呢?总嫌身边没有够伶俐的。他总不肯承认伶俐的人都被他割去舌头了、挖去眼睛了、抽了筋、敲碎了脊梁骨了,或者从来没有过能混到他身边的出头之日、或者连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胆量都没有。
他不去想这些,一直以来只会风风火火骂骂咧咧,使着手段,算计着人、也觉得人都在算计着他。算来算去,他总觉得自己最占便宜,还要逼着别人也承认这一点。直到真要紧的时候来了,他才骂身边的人:“全是饭桶!废物!”如果他有幸作了皇帝,大概还要骂一声“群臣误我!”
幸亏这个世界的皇帝没那么容易做。权势从地方一直制衡到中央。中央那个大皇虽是靠着出身上的位,但具体政务的运行实在还是靠这架制衡的全国机器。他想让群臣误他都没这机会。
王晟也果然不会脱离制衡体系、跟沈高易撕破脸。在沈高易忍不住找人去拜访他之前,他先派了人来跟沈高易致意。
派的人是秦冬。
秦冬是不同的。王晟曾公然表示,得罪他都没关系,谁敢伤秦冬一根寒毛,就别怪他翻脸。
话说得这么放肆,不成体统,不是没有人告他的小状,一路告到蓝京女王奕华面前。奕华也不好不管。毕竟他也不是摄政宫里的面首领队,奕华也不能偏袒他的。于是奕华请王晟来吃茶,好言好语,跟他讲,小白脸跟工作要分清,不然会毁掉他的政治生命。
“命?”垂垂老矣的王晟难得如此有肩胛,“他就是我的命。”
话说得这么冲,奕华大概也生气了,冷笑一声道:“你姓王么?我以为你才是这里的摄政王。”
王晟只好跪下去请罪。
奕华一般不发威,一旦发威起来,也并不轻易收篷。她叫人换个茶盏来,说:“这一盏里放了断肠的毒。你要他还是要命?自己选。”又道,“我看你死好过看你丢脸。”
王晟一言不发,把那盏茶吃了下去。
回去,躺到床上,蒙上被子等死。又爬起来,到茅坑出恭。
那一晚他出了十八次的恭。奕华那盏茶里放的是泻药。亏他命大,倒也没拉死他。
那一次之后,奕华也没辙了,对人道:“这老儿老房子着火,撇了银河来也浇不熄。怎么办呢?他这样大年纪,祖上几代服侍朝廷。难道真逼死他不成?”
又训王晟道:“你失体统,朝廷不能失。秦侍郎有闪失,全算在你头上。”
王晟满口应承:“他有一点错,我就告老辞职,与他一并担罪。多谢摄政体恤!”
这么一来,他的政敌就等着秦冬出事、他自己辞职了。却也作怪,几年下来,秦冬这小白脸竟是有真本事的,真格儿没有犯一点事。除非有人陷害他。但王晟也不是吃醋的,凭人家怎么动手脚,他立刻抓破,反把人家给告倒了。几次下来,人家未伤他一千、自己损了八百不止,渐渐不敢来惹他。他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倒与各势力相安了。
这次蓝京女王明摆着替新宠出气、找沈高易的晦气,王晟在当中作着和事佬,一边代管了刑部,一边着秦冬去告诉沈高易道:“刑部一切都照沈尚书的宗旨办理,凡大事都留着等沈尚书回来处置。请沈尚书放心。”
沈高
易哼唧一声。
秦冬又代传沈高易的意思道:“沈尚书歇个几天,必能回去了。”略停一停,道:“沈尚书前段时间也是稍过了些,摄政也压不下来,跟大皇那里总也要有个交代。”
沈高易冷笑:“我这破事怎么通天了吗?”
秦冬不予置评。沈高易也不好太过分。毕竟真跟王晟杠上倒也罢了,一边还想跟王晟合作,一边为了个小白脸搞到翻脸,太不合算。
他道:“然则公文日志还要给我。”
这是要遥控指挥的意思。
秦冬不干:“摄政现在是真的生气了。我们尚书要是给了沈尚书,摄政的火不就发到我们头上了?”
沈高易怒容满面。胆子小的犯人光看到他这表情都要吓晕过去了。他说:“你特么造什么逼咧咧?摄政敢生我这么大的气?”
秦冬一点都不害怕,正面怼:“谁叫沈尚书干的什么事儿啊!没砍头没撤职都算好的了。摄政也是人,也不能叫她殿下不生气。”
“她生气怕个毛!”沈高易哇哩哇啦嚷嚷,“有本事冲我来啊!老子都不怕你怕个毛!你家尚书为你惹的麻烦就够多啦!你有种就别让他罩着你!怎么还嫌上我了?你有这资格吗?!”
“就是因为我给我们尚书已经添了够多麻烦,所以他再经不起别的事儿了!沈尚书还请放他一马!”秦冬义正辞严。
这两个人倒好,一个护定“我家小白脸”,一个护定“我家尚书”,豁出脸皮不要,倒成就水泄不通的一段佳话。最后沈高易气得把古董茶具都给砸了,到底没能对秦冬怎样。
刑部的政务平稳移交到王晟手里。
锦名义上还在闭门不出。
名义上,这次蓝京的神仙打架跟楚阳山没有一点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