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如此古灵精怪的人,孟海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但冒险精神旺盛的他,对于新奇玩意儿的接受度总是比常人高一些。
于是他也不多问,只一边为空杯斟酒,一边道:“要想从别人嘴里套情报,酒是一件绝佳的利器,反过来亦如此。”
“酒后吐真言,这话你们总该听过吧?”何练冷冷地开口,“干奸细这一行的,不胜酒力可不行。”
“何师爷这话感觉是深有体会啊。”高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师爷见的世面多,自然比旁人多懂得了一些道理。”
孟海楼再次举起了酒杯,众人也欣然举杯相碰。尽管在座四人各怀心事,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
这一次陆云帆不敢再一口闷,而是小心翼翼地嘬了几口:“托你的福,我也算是长了一次世面。”
孟海楼:“怎么讲?”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所谓的海盗,就算不长得穷凶极恶,那也该是像杰克船长那样的才对。”
何练略一皱眉:“劫客船长又是谁?”
高瀚在一旁用手比划起来:“就是脸晒得黑黑的,还涂着浓浓的烟熏妆,一手握着个大酒瓶子,一手搂着个女人。”
孟海楼:“风流浪子?”
“对对!就是风流浪子。”陆云帆把那张微微泛着潮红的脸凑了上来,近距离地打量着孟海楼,“可是孟帮主不但脸长得好看,还有风度,一派清风明月的正人君子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人越货,沉迷酒色,风里来浪里去的大海盗。”
陆云帆脸颊有些泛红,似乎微微有些醉意,带着酒气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扑在孟海楼的脸上,搞得孟海楼颇有些不自在。
孟海楼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与陆云帆拉开了些距离。
何练沉声道:“你错了,我们不是海盗。”
“其实他说的也不全错。”孟海楼苦笑,“我们之中的确有那么一拨人——不,应该说是相当数量的一群人,酗酒抢劫,杀人嫖妓样样不落,全都沾染过。朝廷称我们为盗,也并非全无道理。”
陆云帆奇道:“听你这话,孟帮主难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孟海楼低垂了眼帘,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轻划过:“我孟海楼当然志不在此。”
奇怪,我为何要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
孟海楼猛地回过神来,苦涩一笑:“看来今夜这酒是真的有些醉人。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陆云帆指了指自己,“我有什么好说的?”
孟海楼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云帆:“你说你从未出过海,那你这一身操帆的功夫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个啊,当然是因为……”陆云帆正要说话,高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高瀚嬉皮笑脸地搂着陆云帆的脖子,也不管孟海楼与何练大眼瞪小眼,两人勾肩搭背地出了船舱。
甲板上,陆云帆与高瀚迎着海风,相对而立。
“我还是觉得,咱们一定是穿越了。”高瀚神色凝重地盯着陆云帆,说出了早就埋藏在心底的答案。
“瀚哥,你开什么玩笑呢?”陆云帆脸上红扑扑的,笑着拍打着高瀚的肩膀,“穿越?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好不好?能不能尊重一下科学,尊重一下唯物主义?”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高瀚急得挠头,还没彻底结痂的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刚才的那一场海战也好,我脑袋上的伤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而且你根本不知道,那姓何的对我下手有多狠!你看看,你看看。”
高瀚一边说一边扒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就算你不信我的话,也不该不信我这身上的伤吧?”
“说不定这是某种黑科技呢?比如说迪○尼开发的逼真vr项目之类的?”陆云帆打了个酒嗝,“现在的高科技可吓人了,就连五感都可以模拟,痛楚什么的有也不稀奇吧?”
“不不不!这绝
对大大地有问题!”高瀚一把抓住陆云帆的肩膀,言辞恳切地说,“六六,算哥求你了。咱看清现实,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
“谁自欺欺人了,跟你这个动不动就把穿越挂在嘴边的人相比,我才是实打实的现实主义者好吗?”陆云帆抬起头来,望着头顶壮阔的星海,“如果非要让我说句唯心的话,那一定就是这片星辰大海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让我终于找到了晓风吧。”
高瀚神色复杂地看着陆云帆:“你还是觉得孟海楼就是程晓风?”
“不会错,一定是他。”陆云帆轻轻呼出一团气,语气轻而坚定,“一开始我还不是那么确定,可是在经历了刚刚那一场战斗之后,我越来越坚信,孟海楼和程晓风就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与神采飞扬的陆云帆相比,高瀚心情却是越发地低落,“我无法接受。”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陆云帆笑了,“那应该是我和他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默契……”高瀚见陆云帆把话说到这份上,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他了,只得黯然叹了口气,“我实在没办法理解。”
“别说你了,这玩意儿玄乎得很,就连我自己也没法解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着,陆云帆从怀中掏出了手机,拇指在屏幕上一划,“就像今天,我和他明明是头一次并肩作战,可是那种感觉却无比熟悉,就好像我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战斗一样。”
夜色下,陆云帆的手机泛着温柔的光,屏幕里的程晓风虽一言不发,却像是活生生地站在陆云帆面前一样,凝视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悠远深沉,正如这风雨过后的海风一般,把陆云帆的记忆带回了十七岁那年的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