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打量着旧居,突然,一片宁静中,身后传来沈淮微哑的声音:“小舒。”
我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阿淮?”难道他看得见我了?
却见沈淮将脑袋埋进我躺过的床铺里,又喃喃念了一声:“小舒。”
原来是在自言自语。
我上前去看他,沈淮侧倚在我的床上,发冠已经歪斜,黑发如瀑,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他的睫毛密而长,垂下时就遮去了眼中的光彩,我正默默看着,就见那眼睫微湿,一大滴晶莹从中垂落。
我一时无措,混乱之中伸手去接,几滴泪径直从我的掌心穿过,砸在床铺上洇出痕迹,我连半点温度都没感觉到。
沈淮的眼泪应当是滚烫的,他很少哭,上一次还是在几年前我和他重逢的时候。
那时我已经神智昏聩,蓬头垢面地躺在桥洞下的乞儿之间,不知皇储之争到了何等地步,只知道孟家不是第一个牺牲品,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家仆扮作我的模样替我去死,我侥幸偷得一命,却重病缠身,活不长了。
前尘旧事化作厉鬼,夜夜索命,梦里宫墙的砖缝里都渗出血来。
唯独庆幸的是,沈淮的母妃是个急流勇退的聪明人,在京中有变之前,让沈淮跟着大将军去塞外西征了。他远在万里之外,风雪之中,不会染上半分脏污与血腥。
却没想到一夕之间,万里之外的人找到了我,我正发着高烧,双眼模糊不清,听到那人在我耳边念我名字,才依稀分辨出是沈淮。
我以为又再做梦,却在下一瞬被揽进温热的怀里,紧接着滚烫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肩上,将我从昏沉梦境中一把捞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的手太脏了,没有伸出去为他拭泪,如今,更是连接住眼泪都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