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弟弟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林萱不解,她是个普通人,她从小看到大的臭弟弟也是个普通人,怎么居然会让眼前之人如此死心塌地追随。
卫凝秋抿了抿唇,说:“小姐可知道,凝的过去吗?”
说着,他一张白皙俊秀的面庞陡然间发生变化,一大块一大块棕红色的烙痕、鞭痕迅速爬满整张脸,额头上的皮肉绽开无数道口子,数条沟壑中仿佛还流淌着血与脓水。头发枯燥蓬乱,整个人迅速干瘪下去,唯有那双眸子还在闪闪发光。
“啊!!!——”
忽然看见这个毁了容一般的“怪物”,林萱吓了一大跳,身体下意识地往身后缩,惊呼出声。
随后,林萱立刻反应过来,心中犹悸,也不敢正眼看向卫凝秋:“对、对不起啊小卫,我胆子有点小,我……”
这声惊叫甚至引出了暗处的甲,他瞥视一眼卫凝秋:“小姐,需要属下把他带下去处置吗?”
林萱一惊,摇头:“别,不用不用!”
甲得了令,鞠了一躬,又隐至暗处。
卫凝秋继续跪坐着,垂下头:“对不住,凝吓到了小姐。”
“凝……原先只是一个被玩烂的娈宠,一个肮脏的贱货,没有名姓,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被奴隶贩子关在铁笼子里等死。”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抚摸上伤痕累累的脸庞,目光带着怀恋,“当年主人初见凝时,凝就长着这副模样……那么丑陋、污秽,是最下等的贱伎,任万人奸辱。可是,主人他一点都不嫌弃奴卑贱脏污,给凝衣食,赐凝名姓,又领着凝走上修道之途。遇见主人后,凝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了过来。凝永远不敢忘记主人恩德。”
林萱逐渐平复了害怕的情绪,犹豫说道:“但,我看见小旭让你自己掌嘴,他对你也不好啊。”
“小姐和主人的世界有着自己的规则。而在凝的世界里,主人就是规则,主人怎样对凝,凝都绝无怨言。何况……”
卫凝秋轻笑着缓缓摇头,“凝是修真者,自愈能力强大,主人根本没有真正伤害到凝啊。从前,凝还是凡间达官贵人家里的脔宠时,遭遇的比这些更甚千倍万倍。小姐,你可知道‘菜奴’这一说法?凝因为皮肉细嫩,差点就被挑了去做了贵人的下酒菜,若不是凝多长了一只穴,稀罕一些,只怕早就化为黄土了。”
“小卫……”
“还有,凝的眼睛,被一个只有五岁的小主子看上了,他说,他喜欢这双眼睛,要把它剜下来,永远保存着。当时……呵,也是侥幸,凝被塞入了主家送给另一家族的礼单中,礼物不能有瑕疵,凝又逃过一劫……
“再有一次,某家的主子向友人炫耀他收藏的利剑,喊一群脔宠来试,能一剑断喉取命之剑方为上品,凝看着排在凝前面的人一个个丧命于剑下,那时候凝慌极了,轮到凝的时候,正好就试完了全部的剑……”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写的。”
听完卫凝秋的一番话,林萱心中仿佛被巨石堵住了,闷闷的,“背景我只草草写了几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对不起。”
卫凝秋脸上幻化出的伤痕飞速退去,又恢复了白净的模样,他淡笑道:“小姐不用自责。诸天万界的演化皆有其规律,自会寻求最适宜自身的规则。世界不同,‘道’也各不相同。是您创造了那方天地,万物因您而生,但具体规则之演化却是由世界自行补全的,凝不会怪您。”
此刻的卫凝秋,一身青衣跪坐于地,气质淡泊出尘,颇有那么点超然物外的感觉。
林萱想了想,还是继续问:“但是,小卫你想过吗,换做别的人,可能他心善,也会救了你呢?不是,我是说,我弟弟只是一时发善心救了你而已,要是换做另一个同样有善心的人,也会对你伸出援手的,但小旭却得了你全心的付出,这好像也太不对等了。”
“可是,真正救了凝的,只有主人啊……”
卫凝秋垂下眼帘,苦笑道,“奴虽然来此界不久,但奴想,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主人也应该是一个难得遇见的好人吧。能遇见主人,是奴的幸运。其实,主人心善,给过凝很多的机会离开,是凝厚着脸皮求主人留下凝,一切都是凝心甘情愿。”
要论起来,魔界的魔尊陛下地位至高无上,抬手可撼山河,覆手可灭天地,一怒则万魔胆寒,对人的诱惑何其之大!而他做在那个位子上,心中只觉得无尽的寒冷孤独。他还是抛弃了那些高位,来到主人身边。唯有跪伏在主人脚边做一条卑贱的狗,方能寻得心中片刻的宁静。
一千多年漫长而痛苦的时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合该就是主人的一条狗。
“小姐,不是主人离不开凝,是凝离不开主人。”
“那,我弟弟他当着别人的面罚你,甚至,也让甲他们对你动手,一点都不给你面子,你也……一点点都不生气吗?”
林萱想到刚才甲忽然出现,把带卫凝秋下去处置说得如此自然,平常这样肯定也是常态,心中一痛。
卫凝秋再次笑笑:“小姐,凝是奴隶,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哪里会有什么脸面呢?主人肯当着外人的面罚凝,是主人的权利,也同时向外人宣示了对凝的所有权,这是凝的福气,凝感激主人还来不及,怎么会怨?更何况,奴隶犯错挨罚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凝不敢奢求主人亲手训诫,能借甲大人他们之手,罚了凝让主人息怒,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早就把自己身体的所有权全部交给了主人,主人要他当众裸身受刑也好,关起门来惩训也罢,他只会服从主人的命令。
说这段话时,卫凝秋脑子中忽然掠过许多魔宫侍奴名字来,微微勾了勾嘴角。旁人想来到主人身边,得
主人调教训诫,还求都求不来呢。
对比起来,他又何其幸运。
林萱已经怔愣得说不出话了,她先前只觉得卫凝秋是被洗脑了的“那种”奴隶,可一番谈话下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清秀俊雅的男子,他始终是有自己思想的,清醒着的,并且是自愿的去做一个人的奴隶。
她长长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们啦。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
“小姐心善,凝多谢小姐体谅。”
卫凝秋莞尔一笑回应。